“神皇在上，一個月前我還在挖溝，現在居然要對抗最可怕的惡魔騎兵！”一營前排的士兵心里發怵，小聲嘀咕。

“少廢話，就照訓練的來。演習怎么打敗神明，這次就怎么打敗惡魔！”吳明給戰友鼓氣。

與神明的比武發揮了意想不到的作用，給予這些苦力以自信，面對騎兵沖鋒時也能保持陣型。五百士兵緊握長矛，堅守位置一動不動。

隆隆馬蹄聲如同不合季節的滾滾驚雷，轟鳴聲由遠及近。

大粒汗珠滾下臉頰，手汗讓矛桿變得滑膩。前排士兵把手在褲腳上擦干，用力把木盾插在地上。

近了，更近了！

甚至能感受到騎兵隊扇起的風，馬騷味撲面而來。

大家緊張得只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有些害怕得微微顫抖，但無人卻步，甚至無人閉眼，全都屏息凝視著來犯之敵。

在騎兵所向披靡的異界，這還是第一支面對重騎沖鋒不潰逃的步兵，而且還是人類。自大的惡魔騎兵免不了心里打鼓：這些人傻了嗎？

“架矛！”

第一排將長矛柄拄在地上，矛頭對準馬的眼部，重心放低隱蔽在盾后，后兩排則右腿前跨，將長矛斜舉起，矛尖對準前排肩膀上方的空檔。

“這些蠢才在干什么？”面對齊刷刷的長矛陣，騎兵并不感到害怕，因為騎在高頭大馬上，長矛根本碰不到騎兵，而馬匹的沖擊力足以沖破這無聊的防線。

然而，騎兵并不是目標。

來了！

“穩住！”

此戰的主角，橫沖直撞慣了的馬匹，第一次遇到成排泛著森森寒光的金屬尖刺。不像士兵，這些畜牲受了驚，本能地剎住腳步，發出長嘯。

嘶！

一陣陣嘶鳴如蹩腳的合唱團，此起彼伏。為了能趕緊停下，戰馬均抬起前蹄，恐慌地站立起來。

騎士措手不及，不少摔了下來，狼狽地翻滾以防被戰馬踐踏；留在馬背上的也被甩得七葷八素，手忙腳亂，只能勉力維持平衡。

更有一些受驚的馬兒掉頭就跑，和后面的騎兵撞個滿懷。

惡魔怎么也想不到，這氣勢洶洶的陣型原來不是為了直接攻擊騎兵，而是為了嚇唬馬匹！

為時已晚，騎兵隊已陷入嚴重混亂。更何況，人類軍隊還沒開始行動呢！

吳明帶頭和全部士兵一起，從靈魂深處發出一聲整齊的嘶吼：

“殺！”

仿佛將一生所受的所有怨氣全匯聚在雙手，士兵們使出超乎尋常的膂力，兇狠地將長矛刺向馬上的敵兵。

騎兵連平衡都保持不了，更不用說閃躲招架了，只能眼睜睜看著冰冷的伊甸鋼矛像戳紙一樣刺穿盔甲，刺入身體。

呃??！

尖厲的慘叫聲取代了馬的嘶鳴，騎兵被紛紛挑下馬，斃命當場，而落馬的家伙也沒能逃過一劫，被后兩排長矛戳得滿身窟窿眼。

第一波進攻全軍覆沒，尸體在人類陣前成堆。其余騎兵不承認失敗，繼續硬闖方陣。

結果更為慘烈。因為有尸體阻擋，第二波的進攻速度有所放慢，結果被長矛輕松擋在方陣外，重演上一輪屠殺。騎兵試圖用長槍反擊，但在不安的戰馬上很難刺中人，瞄準的幾次也大多被盾牌擋住。

慣性是巨大的，不論是疾馳的戰馬還是千年落后的作戰方式。巨大傷亡沒有讓惡魔意識到在地球驗證了無數遍的戰爭鐵律：騎兵正面硬沖步兵方陣，就是英勇的自殺。

飛蛾撲火般，失去理智的惡魔繼續向方陣猛沖，終于有少量騎士頂翻盾牌沖入陣中，卻被四面八方的長矛扎成刺猬。

魔軍壓箱底的殺手锏，最珍貴的精銳重騎，如朝露般蒸發地悄無聲息。

“停！停下！”騎兵隊長最先冷靜下來，在支路上左右來回跑動，攔停士兵。部分騎士停在他周圍，但更多的不愿服從，繼續莽撞地向前沖。

在魯莽者全淪為矛下亡魂后，雙方脫離交戰，戰場重回寂靜，只有受傷的士兵和戰馬偶爾發出一兩聲呻吟。而方陣屹立如初，連第一排盾牌陣都沒有被突破。

有活著的騎兵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這一幕。出乎意料、難以置信、匪夷所思……任何詞語都顯得貧乏，不足以形容他們的震驚。

當震驚退潮，不安的種子已悄然在整支騎兵隊中生根，逐漸膨脹。這不但是第一次騎兵對步兵的失敗，更是惡魔對人類的大敗。

“人類沒有傷亡？”隊長疑惑地看向部下，部下也迷惘地搖頭。

“難道撞上的不是人類，而是銅墻鐵壁？”

其實人類當然有傷亡，但前排倒下，后排迅速補位，所以陣線紋絲不動。

支路是魔軍取勝的最后希望，防線必須突破。但支路兩旁是長滿植被的陡坡，騎兵無法繞道通過。怎么辦？

騎兵隊長戰術落后，但不是木頭腦袋。重騎兵的優勢是正面沖鋒，不代表不能像輕騎兵那樣迂回穿插。

穿插的空間不是沒有。兩個方陣一前一后，都無法填滿路面，在第一方陣之右，第二方陣之左，各留下二十米左右的空間。

方陣交界處是兩個正方形的交角，本就兵力稀少，加上戰線撕扯，前后方陣有些脫節，此處只剩五六個兵，打開它就是一條之字形走廊。

而這些兵恰好又是戰斗力最弱的——全是鼓號手，以及高華本尊。他把指揮中樞設在了這塊承前啟后的區域。

隊長瞅準這個空檔，發起賭博式沖鋒，希望在第二方陣補位前，迅速從這個薄弱環節突破，繞到后方襲擊運輸隊。

就像豺狼躲著豪豬，騎兵小心翼翼地與矛尖保持距離，貼著路邊疾馳，就像趕在學校關大門前踩著高蹺沖向學校的學童一般。

這并不容易，不時有騎手被方陣側面的長矛挑下馬，或撞上路邊的大樹，又折損不少。

但幾十米的距離并不長，騎兵先鋒已經抵達第一方陣的右下角。

“哈哈，這群家伙氣急敗壞了！二營營長，命令部隊在原地固守，擋住他們最后這一波自殺式襲擊！”

高華錯判了，誤以為惡魔的作戰方向是二營，還命令二營士兵在原地嚴陣以待，恰恰給了對方鉆空檔的機會。

他得意忘形地看著黑色駿馬沖向二營嚴整的隊形，可就在騎兵將要撞上矛尖時，馬頭忽然一轉，朝自己奔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