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怪的直覺，比人族更為敏銳。

它們所認定的事情，必定不會輕易更改。

所謂封正，周長風明白一些。

自古就有封正的傳說。

一般遇到大蛇等快要成精的生靈。

就以大蛇為例。

碰到一定不要說好大一條蛇。

盡量說些好話。

例如，好一條蛟龍，好一條真龍。

這是人族對精怪的一種祝福。

否則，精怪就會視作你在詛咒于它。

它們會來報復的。

巫城有一種傳說。

不要比蛇的長度，否則它會在晚上來找你的。

這便是封正的另一種說法而已。

你若是比了蛇的長度，也就限制了它的生長。

可能有恐嚇孩子的成分在其中。

但自古流傳下來的規矩，不是沒有道理的。

至于現實里面的封正。

應該不會這樣簡單。

這玩意兒，周長風還真的不知曉。

及其讓人為難。

“讓我為你封正，總需要一個理由吧！”周長風淡定的說道。

到目前為止，他都還沒有搞清楚這古木精怪的態度。

豈能為它而封正。

老樹數百年都光陰流轉，看遍這古鎮人族的生活。

哪里不懂周長風的意思。

“人類，我給你看一看我的內心，你就明白了，到時候再做決定可好？”

那滄桑的聲音落下。

整棵古木樹葉開始抖動。

整株古木的靈氣都被調動。

再之后，那些樹葉好似變的透明一般。

宛若一個個小劇場，播放著這個小鎮從古至今的一幕幕。

最頂端那片葉子是一個道士。

在一條大河旁搭建了一棟茅草屋，然后開始再哪里修行起來。

有一日，道士在茅草屋前種下了一棵小樹苗。

寒來暑往，不知過了多少個春秋。

道士修道，小樹苗茁壯的成長。

終于能夠為那道士遮擋夏日的酷暑。

而道士也已經須發皆白。

總是不愿躲避烈陽，他把那也當做一種修行。

后來那道人走路都有些佝僂。

他帶上為數不多的離開了。

那一株黃果樹在她身后搖曳。

那道人從今之后，就再也沒有出現過。

……

頂端那樹葉恢復如常。

第二枚樹葉。

又過去一段歲月，這里的人跡多了起來。

人類開始聚集，這里形成了最原始的村子。

然后就是官府在此地建立鎮子。

人類沒有去砍伐掉這棵黃果樹。

它就在懵懂之中，度過了一次最大的危機。

這段時間，不時有孩子在它身上攀爬，留下了很多痕跡。

除了那個道人，第一個它看見的人類。

從小長大，娶妻生子，老去。

然后那個人睡著了，醒不過來了。

那家人，流淚了。

悲傷，它不知道那是一種怎樣的感覺。

一代又一代，始終保持著這個輪回。

它好像明白了悲傷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

等有它認識的人類長睡不醒之后。

它也會感到悲傷，難受。

……

后來。

鎮子里面出了一個喜歡讀書的小家伙。

時常拿著一本書，爬上不高的枝丫。

躺在哪里誦讀著人類經典。

慢慢的那個小家伙長大了。

成為了一個真正的讀書人。

他不在攀爬自己大樹枝丫。

而是在樹下，設置好書桌。

依舊誦讀那些充滿浩然正氣。

它聽不懂，卻極為舒服的語句。

在它的見證下，那個讀書人考了童生，秀才，舉人。

第一次進京會試的時候，他落榜了。

滿身的銳氣消減，意氣消沉。

回到小鎮，那個讀書人摸著它粗糙的樹干說道：

“大樹啊，你說我是不是不適合讀書？”

可惜它當時還開不了口。

只能搖曳著渾身樹葉。

書生停留下來，靜靜的聽著那些細碎的聲音。

良久之后，

書生睜開了雙眼，笑著說道：“大樹啊，我明白了，到底是我心思不夠純。”

自那一日之后，書生雖沒有恢復往日的銳氣。

卻也振作了起來。

每日依舊來大樹下誦讀，寫文章。

不時停下來，和大樹說些話。

三年之后，二十九的讀書人終于高中，成為小鎮里頭一個進士老爺。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作為進士老爺喜歡讀書的場所。

它也成為了小鎮居民口中的進士樹。

后來在它附近建了一所私塾。

那些讀書聲便又響起來了。

而且更多。

它很喜歡，也愿意一直聽。

偶爾有小家伙攀爬到它身上。

可是，沒人再在它身上讀書。

那個最初的讀書人，自從離開之后。

數年才能回來一次，而且每次都是匆匆來去。

只不過，每次都會過來看它一次。

不知道過了多久。

在私塾之中讀書的小家伙，已經換了好幾批。

那個讀書人，終于帶著家人歸來了。

只是他已不復往日神采。

白發蒼蒼，甚至是走路都已經需要杵拐杖了。

它知道，讀書人還是原來那個讀書人。

他回來了。

不時在私塾講幾課。

更多的時候，更愿意鋪上一張席子。

躺在樹影之下讀書。

一如昔日。

這幾日，那個讀書人的家人總是憂心忡忡。

又一日，那個讀書人步履蹣跚的走了過來。

生命之火弱小暗淡，甚至已經快要熄滅了。

依舊如往昔一般，他用手摸著它粗糙的樹干。

只是，他的手也極為粗糙了。

不過，一如當初般溫潤。

“大樹啊，我要死了。只希望以后，你能幫我看著點我的后人，包括我的族人。”

讀書人灑然一笑，道：“都快死了，還是看不透。不過，這樣才是真的人啊。”

讀書人那次離開之后，就再也沒有出現過。

他的家人極為悲傷。

有一大串自稱是讀書人學生的人類。

集體出現在小鎮，跪在祭堂前拜別恩師。

他們都來自很遠的地方。

人們總是懂得感恩的。

它知道，那個書生回不來了。

那一日它看似看到了那個書生的模樣。

不過，這一次好似他能看到自己了。

給它說了一聲謝謝，然后飄散在虛空之中。

后來，它一直看著小鎮，看著那個書生的后人族人。

好似，每一次有人類死去。

它都能看到了。

而且那些人類最后都會給它說一聲謝謝，然后消散。

后來，書生的后人搬走了。

他的囑托，它也算完成了一半。

不過，那好似已經不是囑托。

看著小鎮的人，一輩又一輩已經成了它的期盼。

守著他們，已經成了自己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