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黑得極快，洞穴一下子暗了起來，望洞外看，黑不見底，像一只巨獸張著黑洞洞的大口。
所幸墻壁上不知名的苔蘚散發(fā)著幽幽的熒光，不至于讓他們看不清彼此的表情。
兩張嚴肅著的臉。
也如安德魯森說得那般，寒冷侵襲，風(fēng)呼嘯如同野獸嚎啕，帶著刺骨的冷意，這讓格林恩不自覺打了個顫。
布萊克把軍服都蓋在了他的身上，只穿著少了半截的背心蹲在他面前，與他平視。
他比格林恩要高上許多，一個大塊頭蹲在地上，難免會有不適，他卻無知無覺。
“你帶著聯(lián)邦的秘密。”布萊克的語氣十分肯定。
每個人都有秘密。
格林恩看著布萊克，“那，你呢？”他的聲音有些嘶啞，“最有望成為上校的你，前途光明，為什么作為派遣員到這里？據(jù)我所知，你并沒有犯什么錯。”
“為了監(jiān)視你。”布萊克毫不遲疑。
“在這里，有什么好監(jiān)視的？”格林恩嘲笑，“你也知道，有去無回。”
“當(dāng)然不會是有去無回。”布萊克的語氣依舊堅定，“盡管現(xiàn)在我不知道你們?yōu)楹味鴣恚@塊垃圾地究竟藏著什么，但我終會知曉。”
讓格林恩的笑容僵滯在臉上，“你為了皇室？”
他們曾是室友，是戰(zhàn)友，彼此交付后背，但他們同屬不同陣營，注定無法交心。
但這一定嗎？布萊克嗤笑。
“不，我說過，為了你。”布萊克很快否認，他盯了格林恩許久，倏而輕笑：“監(jiān)視你不要做錯事。”
“布萊克！”格林恩警告他。
“受傷的人不宜動怒。”布萊克依舊一副嬉皮笑臉的模樣，他上下打量了格林恩一下，目光在他包扎而裸露的肌肉上逡巡，“盡管我知道你的體格不錯。”
“你，”格林恩擰眉，不想理他。
他的軀干都被布條包裹，膚色因為失血而格外蒼白。
盡管知道在飛船的保護機制下，他的傷在可承受范圍內(nèi)，布萊克還是不由得皺了皺眉。
“你該得到些教訓(xùn)。”布萊克把玩著不知何時從肩膀上扣下來的徽章，頗為漫不盡心，“你要知道效忠不是愚忠。”
“我知道。”格林恩嘆了口氣。
承認的快，卻只是當(dāng)耳旁風(fēng)。布萊克習(xí)以為常。
“算了，還不知道要在這里待上多久，可以慢慢調(diào)/教。”布萊克沒有步步緊逼。
“我今夜在這里睡。”又一陣風(fēng)呼嘯而過，布萊克道。
“好。”格林恩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兩個人的確更容易取暖。
――
耶利安注視著黑洞的世界，隱約能看見側(cè)面洞穴的微光。
他面無表情，藍眸被夜色染得暗沉，似在沉思，又似在追憶。
許久，他涼薄地一笑，金色的發(fā)在苔蘚的熒光跳躍著細碎的光芒。
奧芮杰大汗淋漓地做著俯臥撐，他目光堅定，唯有眉頭皺得死緊，而膠囊艙則是隨意地丟在一側(cè)，奧。
瑞德在喂過普特一管稀釋過的營養(yǎng)劑后，坐了一會兒，便感受到呼嘯的寒風(fēng)。他蹙眉，彎身推開了膠囊艙，抱著嬰兒強制自己入睡。
另一邊Dr.蘭諾與青彥適應(yīng)得比旁人來得都要快些，他們早早便已躺入膠囊艙休息。
追憶、懊惱、埋怨通通無濟于事。
既來之則安之，被他們發(fā)揮得淋漓盡致。
青彥在意的是這里的植物，他神往已久。
而Dr.蘭諾，他撫上自己的眼瞼，輕聲呢喃，“不急一時。”
如布萊克所言，聯(lián)邦根本沒有能力抓住他，他少年成名，統(tǒng)帥海盜與聯(lián)邦為敵，十?dāng)?shù)年間游走于黑暗，享受戰(zhàn)爭與殺戮，從未失敗過。
他們熟知他的樣貌卻無法將他緝拿。
他被抓時，聯(lián)邦如臨大敵，動用千萬人看守，只因惶恐于他的陰謀詭計，輕易逃脫。
而他只是似笑非笑得冷眼旁觀。他毫無反抗的意思，畢竟這本就是目的中的必然環(huán)節(jié)。
Abondon，這個遺棄星球，宇宙的垃圾場，它的所在地卻并非一直為人所知。
在約莫四個世紀前被聯(lián)邦從星際地圖上抹除，而直到上個世紀才重新載入，也從那時起，聯(lián)邦不再執(zhí)行死刑，而是將重犯丟棄至此，任其自生自滅。
而Dr.蘭諾得到的零星線索，便是這里有一樣特別的東西，不知形狀或規(guī)模，卻能將星際重新洗牌。
也許這只是謠傳，為了不知是否真實存在的東西，舍棄驕傲與強大而來到這個落后的地方在旁人看來，是件愚蠢的事。
只當(dāng)他是無聊罷。
若是真的，未知不如掌控在自己手里來得安全；
若是假的，這里又何嘗不是個有趣的地方？
他回憶著白日里見到的幾人：三個軍官，一屬聯(lián)邦，一屬皇室，一個是被強制退伍的聯(lián)邦之光；兩個皇室，一個是正統(tǒng)皇子耶利安，一個是私生子奧芮杰，卻都反抗著皇室政權(quán)；一個天才藥劑師，為藥癡魔，可想而知也是自愿而來。
對了，還有一個被稱為神之子的紫眸嬰兒，他若是生在帝都，該是何等軒然大/波。
不過，可惜卻是出生在這里，連生存都無法保障。
他輕輕笑了一下，垂眸安睡。
夜深人靜。
無邊的黑暗中透露出幾點微光，星光自夜空中灑下，直直浸入泥土中。
而連綿不斷的山脈另一邊，被沼澤隔斷的密林深處，野獸間的撕殺是亙古不變的生存法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