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毒消腫并不是容易的事，過于膨脹的腿部，里面的液體急需一個發泄口，而瑞德的特殊體質使得排毒系統堵塞，內部膨脹起來，在這種情況下劃開皮膚，一旦出現裂口，便會立刻擠壓噴涌。
也就極大可能造成血管和皮肉爆裂的結果。
在星際，克隆器官儲備充分，骨肉再生技術已經完善，而經由醫療機器人精密的計算和精確的分析處理。盡管此類手術耗費較大，卻不是太大的手術。
星際時代，人類多依賴于智能，腦域開發和學習用種植芯片所替代，動手能力反倒沒那么重視。
也正因此，一百年前由智能暴亂，發動革命，造成主星球系統癱瘓，被智腦控制，若非有未曾種植芯片的散戶察覺，聯邦也許早以更新換代。
這才引以為戒，加強了對智腦的監管和重視，但也只是止步于此，智能方方面面地侵入著生活，人類也習慣了依賴智能。盡管一些手工藝重新興盛起來，也只是供于賞玩。
也因此，這場隱患終將在未來某刻再次爆發。
這是后話暫且不說。
針對于如何對瑞德進行手術。
一方面，對于物質匱乏，醫療條件落后的Abondon而言，僅僅是傷口感染便已經是大毛病了。
而另一方面，青彥的實操經驗也不豐富，不僅是對智能的信任遠不是人類所能比，且能讓青彥親自操刀的手術也屈指可數。
也因此，這次特別的手術對青彥來說也是一場挑戰，他額頭冒著細汗，眼神清亮認真。
這一刻，倒讓奧芮杰從這個往日陰郁靦腆的瘦弱青年身上察覺到了格外強大的氣場。
沒有人去打擾他的工作。
而奧芮杰和Dr.蘭諾也沒有選擇離開。
奧芮杰瞥了一眼抱著孩子，過于白皙的面上一片溫和，氣質十分無害的男人。
這是他最捉摸不透的男人，他做任何事情仿佛由著性子，又仿佛早已心有溝壑，極具耐心，織網設局，步步為營。
奧芮杰晃去自己荒謬的猜測，作為影的軍師，他自然只會是后者。
但不可否認的是，奧芮杰不僅不反感他，對于Dr.蘭諾，他的好奇心尤甚。
Dr.蘭諾對于他或多或少的打量并不在意，捏捏普特的小肉手，又或者戳一戳他臉頰上的小窩窩。
顯然，對他而言，普特更讓他感興趣。
等到青彥做好手術處理好瑞德的水腫，外面的天色已大亮。
外頭雨勢漸弱，雨聲更加規律且清晰起來。
泛濫的水位緩慢得下降著，垃圾和石塊逐漸浮出水面，露出獨屬于這個星球的骯臟色彩來。
奧芮杰靠著墻壁半闔著眼漫不經心得聽外頭的雨聲。
漫長的手術后，瑞德再次陷入昏迷，眉頭依然緊緊糾結著，面色也蒼白如紙，卻比之前明顯要好許多。
瑞德的嘴唇因為缺水而干裂，皮肉帶著血黏連在了破布上面。青彥沾了些許水，將布料一點點浸潤，再放輕動作把破布抽了出來，又撒上些許藥粉。
看了眼他包扎好已經恢復正常粗細的腿，奧芮杰沒打一聲招呼便離開了房間。
等待過程中寂靜而漫長，普特早已經耐不住得睡著了，滿面潮紅，水豆腐似的的小臉蛋上殘留著未干的水痕。
Dr.蘭諾沾濕了毛巾輕輕擦著，動作輕柔而細致，帶著些許溫情，而這份溫情在這個術后充斥著血液的腥臭味的空間中，而顯得格外怪異。
但此時唯二清醒著著的人，Dr.蘭諾和青彥對此都不在意。
青彥此時才有空閑去研究瑞德身上的多重毒素。
散發著腥臭味的黑紫色粘稠的液體膠著在器皿中，這便是青彥從瑞德的腿上劃開所抽取的一部分血液。
事實上這已經不能稱之為血液。
在被取出的這段時間里，這些液體體積愈小，顏色愈發暗沉。
它的一部分在接觸空氣時已經蒸發掉了。
而且，狀態也不如剛抽取時“活躍”。
“是依賴著血液嗎？”
青彥想著，取出一滴液體另置，又用新的針管從自己手上抽取了一些血液，將之滴入。
如他設想中的，剛與那滴粘稠液體接觸，原本安分的液體，便立刻便沸騰起來，試圖將血液同化。
而在這種沸騰中，仍有零星幾點液體與紫色的粘稠液體保持著涇渭分明的狀態。
在過了幾分鐘左右，原本的的黑紫色液體便被分化出去，器皿中只剩下小部分的毒素和淡粉色的血水。
青彥目光炙熱，握著滴管的手因為興奮而微微顫抖。
一夜未眠，原本體質就不大健碩的青彥經過這幾天的熬夜，眼下愈發烏黑，氣色暗沉，精神卻亢奮，灼熱明亮的目光與眼下的青黑成鮮明對比。
毒素和融于瑞德血液中的排毒藥劑于他而言都是難得的素材。
“你知道這是什么嗎？”
青彥問的很突然，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何會突然問出來，話一出口臉便是一紅，唐突至極。
“哦？”Dr.蘭諾似笑非笑地看向他。
“你知道這是什么對嗎?！鼻鄰┻@次說的更肯定了一些。
“嗯，我知道?！盌r.蘭諾沒有否認。
“可以，可以告訴我嗎？”
一如那天他說他們是同類時那般天真。
Dr.蘭諾看著他，唇角彎起一抹輕諷，曲指輕輕揩去普特長睫上沾著的淚珠。
“貪婪?！?/p>
青彥的臉色驟然深了起來，漲得通紅。
Dr.蘭諾不意外他想差了，就這么笑著看著他，看到青彥幾乎熟透了，才慢悠悠地開口，“毒素的名字，叫貪婪?！?/p>
青彥的臉色愈發紅了，“謝謝，我，對不起，我，”
他語無倫次起來。
Dr.蘭諾不置可否，在懷里的普特蹭了蹭他的掌心后，輕輕笑了下。
多的卻是沒有再說了。
青彥沒有強求。他猜測Dr.蘭諾知道這東西，是毫無根據的下意識便這么想了。
而Dr.蘭諾能告訴他已經是出乎意料。
青彥躊躇地看了看安睡的普特，又瞧了眼瑞德的腿，抿了抿唇，問，“他的腿還有治嗎？”
“斷肢重生嗎？”Dr.蘭諾輕笑，搖頭，“這里并沒有這樣的技術?！?/p>
“我知道了?！币饬现械拇鸢福鄰]有多遺憾，點頭，抱著器皿和醫療箱離開了房間。
醫者，向來最慈悲也最理智。
“噗叭~”
Dr.蘭諾低頭，小家伙吧唧了下嘴巴，欲哭不哭的模樣，臉頰邊的小窩若隱若現。
“呵呵?！?/p>
Dr.蘭諾彎唇屈指輕輕彈了下普特的臉頰，然后彎腰輕巧得把他放進了膠囊艙安放在瑞德身側，轉身離開了房間。
關閉的門掩上了外面不甚明亮的光線，房間歸于黑暗，安靜得只剩下雨滴聲和綿長的呼吸聲。
一大一小的兩張臉，一張晦暗一張純稚。
普特是餓醒的，惺忪的睡眼對上沉睡中的瑞德，下意識便亮了起來，圓溜溜亮晶晶，璀璨奪目。
咕嚕嚕~
普特立刻用肉肉的小手捂住了嘴巴，眨巴眨巴了眼睛，又把手往下按住了小肚子，這才發出輕輕的“呼呼”聲，像松了一口氣。
肚子很餓，可普特卻安靜得沒有吵鬧，乖乖得仰著頭用亮晶晶的眸子盯著瑞德，一眨不眨的，充滿了依戀和儒慕。
瑞德再次醒來時，就對上普特圓溜溜亮晶晶的眼睛。
他扯出一抹笑來。
意識回籠，依稀記得昨晚的事，“餓、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