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學著慢慢成熟
W市的夏天從女生開始不再穿短裙那一刻宣告結束,只要稍微吹一絲絲涼風,一夕之間秋天就毫無征兆的來了,與秋天一起來的,還有國慶假期。
劉聰到新公司也有半年光景了,老板知道張小夏的情況,特地給劉聰放了個小長假,讓劉聰帶著張小夏去旅行,車也允許劉聰隨意支配。
徐鵬和程依桐在店里忙著照顧生意,胡天自從上次和林霖不歡而散之后就一直在賠禮道歉,林霖嫌他實在煩人的很直接把所有聯系方式都給拉黑了。林霖在家休息了一天之后,不想去打擾正在談戀愛的郭思宇,也不想回家,于是就只能到袁赫的小店里去坐坐了。
林霖在一個快餐店炒了幾個菜,又提了幾瓶啤酒,洋洋灑灑的往袁赫的奶茶店走。沒想到袁赫正手忙腳亂的忙開了,店子外面排著長長的隊伍。林霖把東西放在桌上,趕緊跳進操作間給袁赫幫忙:“袁老板,這么多人?不會是你請的群眾演員吧?”
袁赫不理會她說:“幫忙就好好幫忙,不要瞎搗亂?。 ?/p>
林霖于是不再說話,配合著袁赫和店里的員工總算忙完了一個中午。倆人餓的不行,林霖拆開飯盒就狼吞虎咽起來。
“你慢點吃,坐著吃行不行,看看你哪有一點女生的樣子?”袁赫斯斯文文的坐在椅子上調侃林霖說。
“對對,就你那前女友有女人樣!”林霖一向說話有點不經過大腦,此話一出她就覺得自己不應該這么說,她靜悄悄的坐下默默的開了一瓶啤酒,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
沒想到袁赫并沒有生氣,他喝了口啤酒,望著林霖說:“哎,你知道嗎?王語倩前一段來找過我?!?/p>
林霖瞪大了眼睛看著袁赫,她覺得十分的驚奇:“然后呢?你們又和好啦?”
“你想什么呢,她不知道從哪聽說我開了個奶茶店,也許是由此推斷我手里有錢吧。她說她想和好,只要我愿意她就辭職現在公司的編輯部主任她不要了,和那個老男人也斷絕關系。”
袁赫說道這里頓了頓,卻把林霖惹的火急火燎的。
“然后呢?”
“然后我就拒絕了她呀,她當時就哭了,說她失去了這輩子最愛她的人。說實話,我到現在都不知道當天她的眼淚是不是真實的,但是這都不重要了,因為自從和她分手之后我才發現,也許我愛的不是她,只是愛年輕時自己的執念而已?!?/p>
林霖突然想起什么,拍了下腦門說:“哎,對了,那她把錢還給你沒?”
袁赫嘆了口氣幽幽的說:“當天她就是帶著銀行卡來的,但是我沒要!”
林霖不禁對袁赫肅然起敬說:“真佩服你視金錢如糞土的個性,小伙子加油,有前途!”
袁赫不知道林霖這句話是正話還是反話,他說:“其實王語倩也挺可憐的,生活在那樣的家庭,而且我如果接了這筆錢就表示我和她之前的一切都是謊言,與其這樣我倒寧愿以前的她是真心待我?!?/p>
林霖點了點頭,心想袁赫終于從王語倩的魔爪下走出來了。
吃完飯林霖發現袁赫這里有各種洋酒,又像模像樣的在那學時光餐廳的調酒師調酒,還夸下??谡f要給袁赫搞一份雞尾酒的菜單,袁赫調侃她說不要把他的操作間弄的亂七八糟,也就由得她去了。
假期快結束的時候,林霖在一天中午接到郭思宇的電話,她按下接聽鍵說:“郭總不錯哦,還記得我這個老朋友?!?/p>
郭思宇在那邊哈哈大笑說:“主要是體恤你長假無聊,特來邀請你回學校逛逛,很久沒去了吧?!?/p>
林霖說:“得咧,中午11點學校見”
倆人一見面,林霖給了郭思宇一拳說:“咱倆得有快一個月沒見了吧,今兒怎么舍得和你女朋友分開呢?”
郭思宇遞給林霖一份便當說:“你還別說,要不是她今天約了她閨蜜,我還真的沒空陪你在這溜達。”
林霖白了他一眼轉身往回走說:“我算是聽明白了,那得了,咱們直接打道回府不用逛了?!?/p>
郭思宇一把拉住她說:“你別鬧,我就是想和你聊天了。”
“聊什么,嗯,要不跟我說說你你那個女朋友?!?/p>
“我也正要說這事呢,怎么說呢,她長的挺符合我的審美,就是對我限制太多了,不許和女生說話,不能沒經過她的允許隨便和朋友出去喝酒,她說她很沒安全感,哎,我就想問沒安全感的女生是這樣的嗎?”
說來說去原來郭思宇是來找自己答疑解惑來了,林霖看他那副期待又沉醉的神情有點無可奈何:“我又不缺乏安全感,我怎么知道這是不是她們的正常反應?”
林霖想起來上次李婷的無故爽約,她還一肚子疑問呢:“哎,上次你女朋友是故意不來吃晚飯的吧?!?/p>
郭思宇苦笑了一聲說:“正是呢,你可知道為什么這段我都沒有來找你玩嗎?”
林霖搖了搖頭。
“就是因為她先是說我送了你手機,這個她接受不了,然后那天你更改了吃飯地點,她就覺得你不尊重她!”
林霖聽著郭思宇一連串的奇談怪論,她差一點氣暈了:“你那手機是你要給我的,不是我要的吧,吃飯地點是為了就大家方便,這些你都是知道的!”
郭思宇點點頭說:“對呀,這些我都知道呀,她反應這么大可能是因為確實很愛我吧?!?/p>
林霖不屑的嘆了口氣說:“這不是愛,這是矯情,這是全世界找假想敵,難道你以后應酬每天都還得報備,你不嫌累的慌,而且她要是知道了是我給你搬的家那不得氣瘋了?”
郭思宇拍著林霖的肩膀說:“你別生氣嘛,早知道你生氣我就不告訴你了?!?/p>
林霖拿出手機,翻出微信里李婷的賬號,看著那張天真無邪的頭像頓時覺得很惡心:“我要把她拉黑了,像她這樣的人根本不配在我的朋友圈里!”
郭思宇趕忙阻止了林霖:“你千萬不要這樣,你這樣那不就是表明讓她知道我什么都跟你說了,你可不能把我給賣了呀?!?/p>
林霖瞪了郭思宇一眼,只好作罷,但是林霖是這樣的人,一旦有什么想法,只要萌芽了一定就會去做,只是遲早的問題。
郭思宇明顯感覺到了和林霖再談論李婷的問題聊天將不能繼續,他咳嗽了一聲說:“哎,對了,你和胡天最近怎么樣了?”
“沒怎么樣,他已經被我給拉黑了。”
“什么情況,我看他這些天悶悶不樂的,你倆又怎么了?”
“也沒怎么啊,無非就是三觀不一致,性格不合?!绷至匕涯_下的一顆石子踢的飛出了好遠,好像依然不能緩解她心中的憤怒。
“那你接下來打算怎么辦?”
“其實吧,在我心里我已經和他分手了,但是估計他還不覺得,那就這樣僵持著吧,總有一天他能把我給忘了?!?/p>
郭思宇突然沉默了,沉默了很久,他想,林霖如今的困境大部分都是由他促成的,如果他沒有竭力的去撮合他們倆,如果他能很早就點醒胡天和林霖的性格不合適,甚至如果他能早點明白自己內心所想,一切又何至于此呢,而且現在自己身邊還多了一個李婷,一個更加無辜甚至有點打動他內心的人,這讓原本就擁擠的世界更加的狹隘。
倆人就這樣漫無目的在偌大的校園走了很久,已經到了午飯時間,學生一個個從宿舍出來去食堂,空蕩蕩的校園頓時恢復了生氣。也不知是誰提議去食堂解決午飯,倆人心有靈犀的踏進了很久不來的餐廳。
整個陳設和以前一樣,熟悉的板凳桌椅還有熟悉的打菜窗口,甚至連打飯的阿姨都還是那么的熟悉。倆人端了餐盤找個位置坐下,郭思宇情不自禁的又把自己碗里的肉挑到了林霖的碗里。
林霖又給他挑了回去:“我在減肥,不要給我吃肉了!”
郭思宇恍惚之中才發現,他們已經畢業很多年了,而自己的一些習慣似乎已經成了某種不自然的流露。
“你給我夾肉的時候,我突然想起以前上學那會兒,你把碗里肉給我,而我又把碗里的肉給了肖濤,然后肖濤還跟別的女人跑了,你說上學那會兒是不是傻?”林霖吃著碗里的飯,突然想起了很多的陳年往事。
郭思宇推了林霖的腦袋一把說:“你要說你傻,我是真的同意!”
“其實肖濤現在就和我一個公司呢,咱倆還在一起吃過一次飯?!?/p>
郭思宇顯然被這個消息驚的不小,他丟掉筷子說:“啥?”
林霖笑了笑:“你不要這樣的表情好不好,這還是我剛進公司那會兒的事了。”
“你和程依桐口風夠可以啊,我竟一點消息都不知道!”
“其實,當初的我也以為我會和你一樣心情澎湃,可是,你知道嗎,肖濤現在開始戴眼鏡了,而且他和楊麗也分手了,更可怕的是他和這個社會上的很多男人一樣,想找一個有家世的女朋友?!?/p>
“所以他想和你再續前緣?”郭思宇明顯覺得自己的語調都是緊張兮兮的。
“是啊,他也許還幻想著我還是當初的我吧,只可惜人都是會成長的,而且我爸的官職也就在我們那個小地方還吃的開,真要和W市的比,還真的不值一提。”
郭思宇長長的舒了口氣說:“你也不要妄自菲薄了,就你那家庭環境可比一般的工薪家庭好太多了,說實話,我都還挺羨慕你呢?!?/p>
這樣的話從郭思宇的口中說出來,著實讓林霖吃了一驚,想當年追郭思宇的女孩子中家里有錢的比比皆是,郭思宇都不為所動,而他現在的心態真的是截然相反。
“看來你們男人真是善變,我記得以前的肖濤雖然清貧但是不功于心計,還有你啊,以前什么家世身份,你又可曾放在眼里?”
郭思宇這才回過神來說:“姐姐,你說的,人都是會成長的,而且吃飯穿衣買房都要花錢的好嗎?每個人都想過更好的生活,更好的生活就意味著地位和金錢!”
林霖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一臉茫然。
張小夏和劉聰一起回了劉聰的老家,劉聰的母親很早就張羅好了一桌子菜。到家后吃過午飯,劉聰的母親把張小夏叫到了自己的房間,她從箱子底下拿出了一張銀行卡,遞給張小夏說:“孩子,你的事劉聰都跟我說了,我也沒有什么能幫上你們的,這卡上有20萬,是之前劉聰陸續打給我的,你拿著吧?!?/p>
張小夏急忙推辭不肯接那張沉甸甸的卡:“阿姨,你的錢我不能要,我現在還有工作,暫時經濟不成問題。”
劉聰的媽媽執意把卡往張小夏身上塞:“小夏,你拿著,咱們馬上就是一家人了,你跟我客氣什么,你身體不好就不要上班了,劉聰扛得住!”
張小夏依然執意不要,兩個人在那推去推來的時候劉聰進來了,他接過銀行卡說:“小夏,咱們就拿著吧,免得我媽不安心?!?/p>
張小夏有點淚目,她擁抱了劉聰的媽媽,跟她說謝謝,劉聰的母親拍著她的肩膀說:“孩子,都會過去的,你一定會健健康康的。”
在老家只待了2天他們就回了W市,本來劉聰想帶張小夏回家看奶奶,但是被張小夏拒絕了,她擔心萬一奶奶知道了她的病情,那對這個年過80的老人來說,又將是一場怎樣的災難。
臨近上班的前一晚,張小夏一個人在書桌前發呆,球球安靜的靠在她的腳邊。劉聰給她端了一杯熱牛奶,抱著她說:“小夏,要不明年開春我們就結婚吧,在哪擺喜酒都行,叫上最好的朋友做個見證!”
張小夏不說話,她多想點頭同意,可是她不能,她不能因為自己的病而拖垮了劉聰的一輩子。她把頭埋在劉聰的懷里,感受著劉聰熾熱的溫度:“親愛的,我愛你。”
劉聰把她從懷里拉出來,對著她的眼睛說:“小夏,我也愛你!”劉聰眼里的溫柔要將她融化,張小夏此刻開始羨慕起通話里那個沉睡的公主,因為她多想如她一樣,只要在他的懷里哪怕沉睡萬年都讓人心馳神往。
節后的第一個工作日,張小夏做完透析的時候,劉聰拖著疲憊的身軀去了衛生間,醫生過來和張小夏溝通,說腎源的事遲早能得到解決,當下最務實的問題是,作為患者本身,應該做好最大的準備來迎接一個最好的結果,當然醫生指的是資金問題,說的直白點,腎源的問題張小夏左右不了,而無論是得到更好的治療還是萬一有一天有了腎源,最關鍵的問題都是要有足夠的錢。
劉聰回來的時候,醫生又給他做了一些具體的交代就消失在醫院長長的走廊里。張小夏的目光追隨者醫生的腳步逐漸的暗淡,劉聰給她把衣服收拾好溫柔的說:“小夏,我們回家了。”
張小夏虛弱的靠著車窗上看著外面的車川流不息,一切似乎依然不曾改變,然而馬路邊上的樹葉,不知何時已經開始泛黃了,甚至有的樹下,已經有了落葉。夏天早就一去不復返了,而秋天早已悄無聲息的降臨。
回家把飯給張小夏做好,劉聰接到老板的電話,讓他去接一個客戶,劉聰飯也來不及吃,匆忙的出了門。
林霖下了班回家,一個人百無聊賴的正在想晚上吃什么,剛到家門口,一抬頭,張小夏瘦弱的背影映入眼簾。
張小夏靠著樓梯的欄桿睡著了,林霖走過去輕聲的喚醒她。張小夏看著林霖回來了,微微的笑了笑,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塵,隨林霖進了屋。
林霖給張小夏找了件衣服披上,一邊責怪她簡直把自己的身體當兒戲,一邊問她是不是和劉聰鬧別扭了。
張小夏搖了搖頭說:“林霖,要不我搬過來跟你一起住吧,我也不想做透析了,不想連累劉聰?!?/p>
林霖倒了杯熱水給張小夏:“你別傻了吧,劉聰找不到你他還不得去死,再說腎源肯定有希望的,我可不許你自己放棄自己!”
“我每個星期得花1萬塊錢,照這個速度,一個月就得4,5萬,一年下來少說也得50萬,劉聰哪里經得住我這樣耗?。 ?/p>
林霖當然能理解張小夏的心情,她抱著張小夏說:“親愛的,劉聰是一個男人,他選擇了和你在一起這些他就應該去承擔,事實上,他現在不僅承擔了,而且做的很好,你不能再給他額外的壓力了,更何況你還有我們呢,你現在應該做的是拿出勇氣好好的去面對這一切,要有一個好的心態!”
張小夏沉默著,不說話,曾幾何時,比如在袁赫的店里上班的時候,比如在書桌前自學會計類職稱的時候,她自己也覺得一切都是有希望的。而每當夜深人靜,看著枕邊的劉聰疲憊的睡去依然蹙著個眉頭,每當看到劉聰一個人在樓下抽煙的時候,甚至一想到劉聰斷臂的母親,自己已過80的奶奶,都讓她心痛不已,她覺得自己就像個累贅,拖垮了所有的人,一切都讓人陷入無比清晰的絕望中。
林霖看著張小夏面無表情,真有點擔心她陷在自己的情緒里出不來:“你今天帶球球出去沒,要不我陪你去遛狗吧。”
一提到球球,張小夏的眼里閃過一絲光亮,是啊,對于這個不能決定自己生活的動物來說,張小夏就是它唯一的依靠,她不應該因為自己的頹廢讓球球的狗生也過的抑郁:“我今天還沒有遛它呢,那行吧,咱們回去遛狗。”
林霖忍著咕咕叫的肚子,開車送了張小夏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