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能不記得。”不顯聽到這個名字不由得吞了吞唾沫。
“你自詡聰明,到底還是栽在她的手里不是?”荀羽望著面色戚戚的不顯,不禁失笑,轉對吳曉道:“瑯琊沈氏是經商大戶,無論是絲綢錦緞、青銅鐵器抑或是馬匹牲畜,一概都有經營。而這一族掌舵的是一個叫沈慶的寡婦。雖身為女子,她卻是智謀無雙,乃是經商奇才。之前我們不打不相識,她對不顯很是欣賞。如果不顯能求到她照看這個孩子,應該是無后顧之憂的。正好她也膝下無子,有個小姑娘在身邊,也可以聊以慰藉。”
“她膝下無子,族里面的人還能讓她執掌生意?沒將她的產業搶了去?”吳曉不由得驚奇。畢竟無兒無女的寡婦會落得什么下場,大家也都沒少見。
不顯白了他一眼:“都說了她智謀無雙!什么都想得到,什么手段都敢使!還偏偏仗義疏財,眾人擁戴。而且能幫著族里的人掙大把的錢,誰會跟錢過不去呢?可是師傅,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我的臉面哪里就那么大了。”不顯又哭喪著臉對著荀羽,她可不想看見沈慶,之前生意上交手被壓得灰頭土臉的,身都翻不了。
“你且勉力一試,不成的話,我們后面再盤算。這事兒我們既然參與進來了,也不能留下個爛攤子不管不是?”
吳曉聽得他們管下了這事兒,忙行禮感謝,轉身就想趕緊跑,免得他們反悔。卻被荀羽止住,交給了他兩張書信讓他帶走。雖不知其意,吳曉仍疑惑地接了帶走。
第二日,不顯起床看著旁邊眼睛腫腫,卻依舊美的沁人心脾的小姑娘憂心。那褐粉走的時候也沒帶出來,如今只有帶好面紗,嚴嚴實實地裹起來才行。那沈長清安靜的讓不顯替她收拾,也不問準備怎么安置她,似水的眼眸里空空如也。收拾好了長清,不顯去臨街將二郎的衣服拿來給他。幾人吃過了早飯就匆匆趕路了。
幸虧新的馬車車駕買好了。荀羽仍是慢悠悠地騎著馬,顯出一派瀟灑來。二郎和長清自然不會騎馬駕車,只能端端地坐著。那二郎穿了新衣裳,儼然一個出游的世家嬌貴公子,旁邊的長清穿了不顯的衣服,雖不露面貌,也當是一個千金小姐。只有不顯駕著馬車,灰頭土臉,跟個車夫一般。這幾日投宿時,不顯都要和長清長談,一來安慰這個突遇驟變的小姑娘,二來告訴她后面的安排,教她如何討得沈夫人的歡心。
“沈夫人早年喪夫喪子,所以性格難免有點古怪,但是她心底不錯的,只要不犯什么原則性的錯誤就不會有問題。另外沈夫人多年經商,勾心斗角、爾虞我詐之類的事情,她是強者中的強者,所以,如果沈夫人有什么問你的,你最好是如實回答,不要欺瞞。當然,如果你盡得沈夫人真傳之后,倒是可以和她拼一拼高下。嘿嘿,那應該也挺好玩兒。不過她那幫宗親一個個都不是良善之輩,你需要防備著,不過也不要太擔心,凡事跟著沈夫人的安排走,他們也傷不了你。但是這深宅大院的,你萬事還是要小心。嗯,其實我說了一半天,這也單純是我們的打算。你自己覺得呢,這樣的安排?”
沈長清俯身跪拜,“我哥哥為了我,丟了自己的性命,我不過是個拖累。我之前在牢房里看見我哥哥的時候就想著干脆隨哥哥去了,落個清靜,反正這世上也再沒有親人,只我孤零零一個。但是這幾日姐姐為了我費盡心思,為我安排之后的生活,我如果就這么輕易放棄,既對不起姐姐,也對不起我哥哥。姐姐已經為我做了最好的安排了,我懂得的。我沒有什么能報答姑娘的,就希望姐姐以后都順遂平安。后面的路,我自己會好好走下去的。”
一行人就這樣走了十來天,方才繞到了沈府。報了名號,不顯一行人被引入內廳等候。不顯忐忑地等著,不知為什么,每次見沈夫人,就像以前沒背書結果卻被師傅提問時候的心情以及那種犯了錯等著爹娘回家挨打的心情。
不一會兒,門外就進來了一個容色俏麗的婦人,后邊兒跟著一溜兒的人。但是只她和旁邊的一個奴婢進來,其他人仍是候在門外。幾人趕忙起身行禮。那婦人一開口便向不顯笑道:“好個丫頭,隔了這么久才肯來看我。”說著還了禮就座。身子雖然懶懶地坐著,眼睛卻透著精明干練,“荀公子我瞧著又憔悴了幾分,肯定是管教這個丫頭給累的。”
荀羽只微笑回應。
“誒,丫頭,這旁邊的兩個是什么人?”
不顯忙站起身來回復:“這是我弟弟,叫郭二郎。快給沈夫人問安。”二郎忙又起身問安。
“你這是什么時候添了個弟弟?”沈夫人笑問道。
“嘿嘿,最近新添的,新添的。”
“你呀你,總是改不了好管閑事的毛病。那這個小姑娘是?”
等的就是這個了,不顯牽了長清的手出來正正地朝沈夫人跪下,“這是我看上的一個小丫頭,品貌端正。特意送來伺候夫人的。長清,還不快將面紗取了。”
高長清依言取下了面紗,向沈夫人拜了拜。
那沈夫人本就看著這突然下跪的陣勢覺得奇怪,再細看這姑娘的容貌,不由得開口道:“好哇,你個丫頭。是不是看我府里日子太平順了,特意想給我添點兒風浪啊?”
不顯可勁兒地搖頭,“不不不,不敢,不敢。我哪里敢起這種心思啊。”知道糊弄不過去,不顯干脆就賣起慘來:“夫人,你可憐可憐我吧,不對,是可憐可憐這個小姑娘吧。因為這幅容貌,她哥哥為了救她連累了性命。現在無依無靠的,誰有那個能力收留她嘛,就算能收留,但是能不起歪心思的有幾人嘛。我想來想去,當今世上,除了夫人,竟然沒有一個人能幫得了她了。夫人本也是天人之姿,想來也能明白其中艱難。”
“好哇,我說嘛,肯定又是你惹出來的。如今想讓我幫忙,你倒說說這對我有什么好處啊?”
“嘿嘿。”不顯擠出笑臉,干脆走到沈夫人身邊挨著坐下,小聲地討好道:“夫人,其實這是緣分,這世上只有你護得了她教得了她,她也剛好能助夫人。”
“哦?”沈慶表示懷疑。
“夫人家大業大,總是要有人繼承的,您最近是不是要在族中挑出資質好的少年加以教訓培養,好做您未來的繼承人啊?您想啊,等那少年長成,以我們長清的品貌,也還勉強可以匹配的不是?這樣一來以長清的品貌可以博得夫君的歡心,二來她本是受夫人撫養教訓的,肯定也懂得伺候夫人吶。縱然以后夫人和未來的繼承人有什么言語誤解之處,我們長清也可以從中調停解釋不是?那不比外面娶進來的媳婦強啊,畢竟我們長清的心肯定是向著夫人的。”不顯說完還附上諂媚的笑臉。
“丫頭,你說話還是這樣,字字誅心吶!”沈夫人笑著看向旁邊的不顯,伸手擰了擰她的臉頰,“你怎么知道繼承人的事情的,告訴我,誰透露給你的,嗯?”
不顯賭咒發誓:“夫人,這種事情怎么可能有人敢外傳,只是大家心里不都知道嘛,畢竟天底下各宗族都是這么辦事兒的,挑選最有資質的人,才能擔得起一族的興衰榮辱嘛。怎么,夫人,是現在族里面就為了候選人的事兒熱鬧起來了?”
“嘿,你看看你個丫頭,怎么還幸災樂禍上了。你是不是好久沒吃過苦頭了?”說著又使勁捏了捏不顯的臉頰。
不顯趕緊求饒:“我錯了,夫人。我真錯了。但是這個長清姑娘也確實收留得,不是嗎?我也是為了夫人著想,嘿嘿。”
“我考慮考慮。”
然后幾人閑話了幾句,就招呼入席開飯了。
都落座之后,沈夫人拉著不顯的手道:“我今年新得的廚子,最會做菜了。有一道甜食,我想你肯定愛吃。是將那糯米磨成粉制成的糕混上了西域特有的奶酪,真是香氣四溢。知道你來,我就叫人備上了。”
“還是夫人疼我。”不顯使勁賣乖,殷勤地給沈夫人布菜,討沈夫人歡心,讓旁邊的徐戶荀羽都看不下去了。
飯畢,沈夫人仍拉著不顯和自己回房聊天。將荀羽和二郎安排在了客房,而長清安排在了她自己院子的西邊房間。
夜已經深了,沈夫人才放手讓不顯回去休息。
不顯剛走,沈夫人旁邊的奴婢便說道:“小姐,還別說,這孩子不管性子還是相貌,和你年輕時還真有有幾分相像呢!”
沈夫人只看著窗外出神:“秋棠,你說如果我當年的那個孩子沒有夭折,也該和她一樣大了吧。”
長清既然已經安排在了沈夫人的院子,這件事就算沒問題了。
第二日不顯他們辭了沈夫人就準備繼續趕路了。不顯站在沈府門外有些擔憂地說道:“不知道讓她到沈府會不會害了她?這里的爭斗也不會少。”
荀羽拍了拍不顯安慰道:“就算是你自己收留都不一定有那個能力保護她,這里已經是最好的歸宿了,有沈夫人在,你放心吧。”
一路上仍是荀羽騎馬,不顯駕車,又趕了幾天的路。
二郎不好意思就這么坐著讓不顯駕車,因此找話和她聊著,“姐姐。為什么沈夫人這樣喜歡姐姐啊?我光是看著她就有些害怕。”
“嘿嘿,要說喜歡吧,我也不知道,之前做生意打過交道,我還吃了虧,算起來只是個手下敗將。如果硬要說的話,可能是同為女子吧。畢竟出門做生意的女子,中原太少了,不像我們巴郡。我們巴郡的女子什么營生都可以,不遜于男子,就連土匪頭子都當得呢!”
“當土匪頭子是什么光榮的事嗎?”荀羽回頭望了不顯一眼。
“沒有沒有,我就說說,說說而已。”不顯吐了吐舌頭。
其實這世上不管是什么都禁不住念叨,所以你最好多念叨念叨好的東西。這不,不顯話剛一說完,就見前面拐角處突然殺出了一隊人馬,一個個兇神惡煞,都拿著家伙,來者不善的樣子。
“不好!不顯,快走!”荀羽慌忙勒馬向后,卻看來路也已經被人堵上了!
“姐姐!”二郎嚇地驚叫,湊到不顯身邊。
不顯心里也慌的不行,看著眼前的人馬,斷定自己是遇上土匪了。
荀羽審視著周圍的環境——前后道路都被截斷了,左邊是密林,右邊是懸崖,逃是逃不掉了,只能盡力斡旋了。
荀羽遂下馬,向著前面正中首領模樣的人拜道:“在下是出門在外,途徑貴寶地,不知是否有所得罪?初來乍到的,不懂規矩。還望閣下告知一聲,在下盡力孝敬。”
“嘿嘿,還是個有學識的人,扯他個娘的什么聽不懂的話。別跟我說這些個沒有的。今兒遇到我們兄弟也算是你倒霉了。懂事兒的,自己把錢財車馬留下,還有你那一身好衣裳。爺們兒今兒高興也可以放了你。”
只是求錢財不取性命,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不顯正暗自慶幸。突然為首的那人指著自己說道:“誒,這丫頭長的也不錯!留下了給爺們兒開開葷。其他的都可以滾了。”
荀羽吃了一驚,忙再拜道:“這是舍妹,還望閣下一并放過吧。我帶著弟妹二人原是偷溜出來,去往我娘舅陳太守處。還請看在我娘舅陳太守面上。放過我們三人。我們出門帶的所有東西都可以獻給閣下!”
搬出個本地陳太守的名字,那土匪也不得不猶豫了一下,因那陳太守是出了名的酷吏,行事狠辣。
“陳太守?你想搬個名字來唬我?你當我是這么好騙的?!”那人仍是兇神惡煞的,但語氣已經有些遲疑了。
“在下萬萬不敢欺瞞。我娘舅就是陳般,字有如。因抗擊羌族有功,三年前調任的太守。”
平日只聽過陳太守的威名,不曉得他之前做的什么。只聽這人說的有鼻子有眼兒的,那首領不由得信了幾分。正猶豫著,旁邊的一個人湊到首領跟前耳語了幾句。那首領頓時大笑起來:“我管你是什么人物。我今兒就是宰了你們,再丟到這山崖下。誰人知道是我們干的,啊?再說了,我們今兒在這兒,明兒在那兒,官府哪里抓得住我們?來人,給我把這兩個男的解決了。那小娘子給我留下,別傷著了。”
荀羽連忙牽馬回身護著不顯,電光火石間思量,如若拼死一搏,能否讓不顯騎馬奔逃出去。卻聽見“蹭”的一聲,是刀劍出鞘的聲音。回頭一看,不顯竟是沉著冷靜地不知從哪里抽出了一把匕首抵著脖子。
其實不顯雖然面上沉靜,她自己知道胸腔里面心臟砰砰直跳,聲貫如雷。雖然緊張,但是看著前面回護的師傅,她并不慌亂。如果他人靠近,她就結果自己,否則只怕師傅會拼上性命救她。如果她死了,這幫土匪也不會把師傅和二郎怎么樣的。
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密林中突然傳來聲音:“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