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眼睛盯著不顯，然后慢慢上移，這眼睛的主人也從草叢中現了身——正是那日的行醫的少年，旁邊他的師傅也從樹背后鉆了出來。

那少年趕緊上前扶起不顯，“姐姐，你還記得我們嗎？”

不顯拍拍身上的土，“記得記得，沒想到你們真的來這里啦？怎么在這里躲著誒？”

華佗：“我和師傅聽說前面金昌有打仗，所以我和師傅從宛城過來，看有沒有什么能做的。結果在山頂上看見遠處有羌人過來，就趕緊躲了起來。”

“哦，那不用去看了。我們從金昌過來，我軍戰敗，戰場已經是尸橫遍野了。誒！下面剛打完仗，傷兵肯定不少，你們準能幫上忙。走走走。”

不顯領著二人去找李史和葉娘。

華佗有點擔憂得看著后面慢騰騰的師傅，悄聲對不顯道：“姐姐，有沒有什么吃的能到我啊。我師傅好幾天沒吃過飽飯了。我們一路上過來治病救人的藥材是靠上山采的，這邊的人都沒什么錢，我師傅也不討要，結果……”

“啊。”不顯領悟，“有的，我們路上找農戶買了些干糧可以先對付。也可以去軍營里，但實話實說，那里伙食也夠差的。那我們先吃了東西再下去吧。”

就這樣五人湊到了一起，不顯帶的干糧也不多，就把自己的省下來給了華佗和他師傅。

華佗狼吞虎咽地啃著餅對不顯道：“姐姐不吃嗎？”

不顯搖了搖頭，“這幾天一直吃餅，吃得我看著就沒了胃口。我寧愿等著去宛城了找個店吃點好的。”

李史也不吃餅，仰頭望月深嘆了一口氣，“想不到我李史混到了如今這個境地，就能吃個餅了。我真是對不住我自己啊。”

不顯一臉無語。

等幾人吃完東西，不顯看著下山的路，心里在默默地哭嚎，但是還是決定帶二人下山，自己引薦給徐戶，讓他能幫忙照看一下這一老一少。

五人下山，還未走到營地，又碰見了下午的那個士卒。

“又是你們？你們當這里是集市，趕著玩兒的？”

“嘿嘿，”不顯滿臉堆笑，“麻煩大哥再幫忙通報一聲。”

有了下午的經驗，這士卒也沒有再索要錢財，干脆將五人帶入了劉鋒的營帳。剛好徐戶也在帳內。不顯高興地上前問這問那，再夸張地講述了自己經歷的千辛萬苦。徐戶也十分配合地或驚訝、或感嘆。李史看白癡樣的看著不顯，“喂，能不能說正事了。”

“哦哦。”不顯反應過來，將華佗和他師傅介紹給了徐戶，“還記得他們嗎？這可是你誆人家來了這地方。”

徐戶大喜，“二位真的來了這邊遠戰亂之地！真乃懸壺濟世之仁人，在下佩服佩服。”

那老人家仍是直直地回復：“談不上。我是看這里受傷的人多，于我的醫術有益而已。”

徐戶：“那，您先到我帳中休息一晚，明日就行醫治？”

老者搖了搖金箍鈴，“不用。今天傷員多。我們現在就去。”

“好好好。二位請隨我來。”徐戶大喜，引兩人出賬去往傷兵處。

不多時，外面進來一小卒，稟告了劉鋒，皇甫規大人召見。

劉鋒：“可有召見徐戶？”

士卒：“也一并召見。”

劉鋒：“行，徐戶去傷兵處了。我去找他，馬上就過去。”

皇甫規營帳內，劉鋒和徐戶入內，。

劉鋒：“大人，不知大人深夜召見，所為何事？”

皇甫規看著地圖答道：“先坐。你們是長居此地？”

劉鋒、徐戶：“卑職在此地有十余載。”

“那我且問問你們。這羌人為亂，是何原因？”

劉鋒和徐戶對望一眼，不知其意。

皇甫規：“但且回復。”

徐戶：“屬下斗膽回稟。這羌人作亂，一來是本地官吏欺壓百姓，涼州、并州雜居的羌人也在其列。而羌人素來悍勇，所以干脆起兵反抗。二來一些羌人貴族滿腹野心，想要趁機劫掠，擴張勢力范圍。”

皇甫規：“不錯。你的分析我贊同。那我問你，自安帝元年至今，平定叛亂耗費軍資幾何？”

徐戶：“這個屬下不知，但恐怕也是以億計。”

“正是，所以此戰不論是對于羌人百姓還是對于我大漢朝廷，都是有害無益的。上謀謀于廟堂，下計計在沙場。能在廟堂解決的事情，就不該放到沙場來。我后面準備招撫羌人，盡量避免兵戎相見。如何招降其他部族，你們可有想法？”

徐戶：“我愿為使者，往返各部族之間宣揚朝廷的恩德，招降羌人。”

皇甫規點了點頭：“可以。只是，恐怕羌人不一定信任你。可還有辦法？”

沉思良久的劉鋒道：“或許可以放消息給到羌人的間諜。”

皇甫規：“說下去。”

劉鋒：“如今并州間諜滿布，往往藏身于妓館酒肆之中獲取情報。屬下之前就曾奉命逮捕過不少人。如果將我們誠意招降的事情再透過間諜讓對方知曉，應該可以消除他們的懷疑。”

皇甫規：“可以，那這件事你們二人分頭去辦。”

徐戶和劉鋒回到帳中將事情告訴了不顯他們。徐戶明天就啟程，劉鋒去宛城散布消息，正好帶上葉娘三人。

“啊，你要去妓館？”不顯驚呼，然后轉頭看了看葉娘。

葉娘反倒低著頭，一直無話。

劉鋒對著不顯道，“公事所需，不得不去。”不過這話更像是在對葉娘說，“可是就我一個人恐怕這場戲演不夠。不如李兄和我一起吧。”劉鋒準備再拉上一人作見證，以免葉娘多心。

李史聞言一副奇怪的表情，“那些女子，我可不想沾惹。”

此話一出，不顯就怕傷到了葉娘，偷偷瞟了一眼她，果然人側到了一旁。不顯趕緊圓場：“什么那些女子嘛，你以為她們是自愿的嗎？那些女子大多是被販賣進去的，只能是求生而已。你個腐儒！”

李史搖了搖頭：“誒，我不是這個意思。不管她是妓女還是天仙，我都沒想法。”

“哦。”不顯像是發現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難道，你是斷袖……”

李史一副你找打的表情看著不顯。不顯縮了縮腦袋，趕緊挪到徐戶身邊去。

劉鋒有些為難，只怕葉娘心里有疙瘩。當初兩人第一次見面就是在宛城的妓館，他去抓間諜。人跑了兩個，葉娘悄悄給他指了逃跑的方向。后面這個妓館因為窩藏賊人被查，葉娘才得以逃出妓館，獲得了自由，但因為沒有錢，也沒人收留，差點餓死街頭。結果大約是緣分所至，葉娘餓暈在街上，差點被人揀去再賣掉時碰見了劉鋒。劉鋒見她孤苦無依，也佩服她寧愿餓死，也不愿再去妓館這樣的地方，暫且收留了她，之后便成了夫人。

劉鋒再勸道：“李兄，我不擅長說謊，怕漏出馬腳，反倒惹人生疑。還是勞煩李兄和我一起走一趟吧。”

“嗯。”李史想了想，然后不懷好意地看著不顯，正準備說話。

不顯馬上打斷道：“等等，你憋什么壞呢？想拖我下水？”

“聰明。”李史不懷好意地笑道，“如果要我去，那你也去。”

不顯：“你瘋了吧。我雖然一直穿男裝，但是只要眼睛不瞎都看得出來我是女子，我怎么去？”

徐戶也附和道：“不顯不能去。”

李史：“不不不，你曲解我的意思了。我是讓你去扮作妓女。這樣我就可以不用碰其他人了。”

不顯想讓李史趕緊閉嘴，她覺得葉娘已經非常不自在了，這個話題什么時候能完啦，干脆心一橫答應了，“行行行，我也去瞧瞧去。牢房我都去了，這些地方有什么去不得的。”看著要出言阻止的徐戶，不顯寬慰道：“沒事兒的，徐大哥，這李史要是趁機欺負我，你就幫我把他手指頭一個一個剁下來。”

商議定了，五人各自歇下了。第二日，徐戶一路，劉鋒帶著不顯一路分頭行動。

日暮時分，劉鋒幾人到達了宛城。其實間諜活動一直在劉鋒的監察之中，自從上次清查過之后，劉鋒就意識到清查是不能解決問題的，即便是難民也可能被威脅做間諜，所以干脆就讓他們在自己眼皮底下活動，有什么消息也方便通過他們傳輸出去。因此劉鋒安排葉娘在逆旅住下后徑直帶李史和不顯找到了有間諜的妓館。

劉鋒一進去亮明自己的身份是軍爺，來找樂子的。老鴇立即滿臉堆笑的迎了上去，然后看了看旁邊的李史和不顯，疑惑地大量著不顯，“那，這位姑娘是……”

李史順勢摟著不顯的肩膀，不耐煩地看著老鴇，“怎么了，爺帶自己的人來不行？”

“行行行行。”老鴇想著面前這兩位爺看著都惹不起的樣子，一連串地點頭，迎了三人進去。

老鴇客氣地問道：“兩位爺是就在一樓吃酒看看歌舞，還是去二樓雅座？”

去二樓，那還這么散播消息？李史望著老鴇問道：“什么歌舞？”

“哎喲爺，不是我吹，這是我從西域尋來的歌舞班子，那可跟一般地方的不一樣。”

李史：“行，那我們先在樓下坐坐，后面要上樓再叫你。”

老鴇：“好好好，那二位這邊坐。幾位呀來的真是時候，我們這歌舞啊剛好才要開始呢。那我去給爺尋個姑娘？嘿嘿嘿，小二，給二位爺上酒，二位爺來點什么下酒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