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鋒也接言:“是啊,這菜還是徐戶去城里專門買來的,又去熱了熱才端上來的。”
“你們有話就直說,是不是有求于我?”
徐戶爽快道:“不錯,今天專門請李兄,是為了皇甫大人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這皇上責讓的詔書還在不斷發來?”
“正是,我們擔心,那群人繼續陷害下去,我們山高水遠,百口莫辯。”
不顯點頭:“也是,他們肯定是去洛陽,不知賄賂了哪些人一直彈劾皇甫大人,這一句壞話不容易信,可哪里經得住所有人都這么說呢。即便是沒有證據,這皇上也肯定信了幾分了。如果再有人抓個把柄,甚至編造一個莫須有的罪名。那還真是危險了。”
徐戶焦急道:“我們正是擔心會這樣,所以才請來李兄。我們知曉李兄一向足智多謀,不知能不能想到辦法幫皇甫大人擺脫危機?”
三人都望向他,但李史認真地吃著飯菜,沒有回復。不顯等著著急,扯了扯他的袖子,“你倒是說話呀?”
“吃飯先,我一時也想不到,吃飽了才想得到。”
“對了,徐大哥,那沈氐羌來降的事情還順利嗎?”不顯關心問道。
“嗯,基本順利吧。但是沈氐羌的戒心未除,他們的士卒還沒有解散。”
“為什么?他們擔心什么?”
“大約是擔心殺降吧。所以還是在觀察中。包括其他東羌各部落雖然也開始來降,但是還是有人在觀望中,按兵不動,既不降也不戰。”
李史好容易埋頭吃完了一大碗的飯菜,“其實既擔心殺降,也在看后期到底如何安置他們吧。”
“嗯,皇甫大人的想法是安撫為主,所以才會奏請問罪免職這么多官員,也是安人心的法子。”
“李史,你吃完飯了,主意可想到了?”
“嗯,我倒是有個想法,是這樣……”
就這樣,幾人聊到了深夜才各自散去。
第二日,營外有罕羌首領阿樂爾來降,劉鋒率隊出門迎接,邀對方入營見皇甫大人。罕羌之前和漢軍矛盾頗深,因為之前護羌校尉段穎曾有殺降的先例。因此阿樂爾率眾前來,陳兵在大約幾里地外。有防備之心也正常,所以劉鋒并未有任何微詞。只是邀請入內之時,阿樂爾仍要求帶上隨行親兵幾十人,這就讓劉鋒有些怒了,“我們皇甫大人善意對待,你卻得寸進尺,如今已經陳兵在外,還要帶兵馬入內,是不相信我們?”
阿樂爾身邊的護衛哪里容得有人如此放肆說話,“我們就是不相信你們這些狡猾的漢人又如何?”
“哼,你們不放心我們,我還不放心讓你們去見皇甫大人呢?你若是故意帶人意圖襲擊我們大人呢?”隨著劉鋒的聲調拔高,旁邊的漢軍士卒也警惕地圍了過來。
兩方人馬劍拔弩張,劉鋒繼續放狠話,“我知道你們陳兵五里之外,可你們也不想想,數倍于你們兵馬的零吾羌也敗于我軍,被斬殺八百人。你們就是帶這些兵馬又有什么用呢?”
面對劉鋒不屑的模樣,旁邊的侍衛怒極欲上前再理論,但被阿樂爾用眼神攔下了。劉鋒說的是實話,雖然自己仍舊擔心,但是實力不如人,只能任由宰割了,阿樂爾開口道:“是我們思慮不周到,唐突了大人。那我獨自隨大人入內,請吧。”
劉鋒也沒想到一向傲氣的罕羌今日如此識時務,只能一揮手,“請。”
但見阿樂爾獨自入內,劉鋒眼見他身上的佩刀隨身晃動。
“等等,大人這佩刀,怕是不能帶入內。”
阿樂爾有些驚異,然后解釋道:“我族人自打出生就佩戴刀劍,至死都不曾揭開,死后安葬都是帶著這刀劍的。這刀是我出生時父親為我親自打造的,決不可能解下。”
“那,你如何能保證不會用他傷人呢?皇甫大人年近六十了,我不得不考慮周全。”
“這。”阿樂爾望著徐戶,“刀我是不可能取的,除非你先取我性命。”
“那倒不用,不過為了我們大人的安全,恐怕要做點措施,將您的手稍微綁一綁。當然只是手而已,絕不是羈押大人。”
“你!”阿樂爾有些慍怒,但是想到目前的處境,只能咬牙點頭。
就這樣,劉鋒將阿樂爾雙手捆縛起來,這情景引起了營外罕羌的騷動。
營中的皇甫規本在閉眼休息,侍衛來報罕羌來降。皇甫規迅速起身,出營帳相迎,卻見劉鋒領一羌人打扮的人在帳外侍立,那人傲氣地望著別處,縛手而立,疑惑問道:“這是?”
“大人,此人是罕羌首領,自愿來降,但是他不僅陳兵在外,更欲帶兵器覲見,卑職遂將其雙手綁縛,以保大人安全。”
“胡鬧!”皇甫規怒斥,“還不快解開!”
那阿樂爾見皇甫規如此反應,倒有些驚訝地望著他。
“大人。”劉鋒有些遲疑。
“你是要抗命不成?”皇甫規有些奇怪為何今日劉鋒如此態度,之前他對于羌人態度一向友好。
“卑職不敢。”劉鋒只能遵命。
皇甫規略帶歉意地看著阿樂爾道,“實在是抱歉,我部下冒犯了閣下,閣下請入內。”
阿樂爾看著兩人態度迥異,“你們到底想怎么樣?不必和我繞彎子。”
皇甫規再表歉意,“是我管理屬下不當,請進。劉鋒,你在外等候,我之后再召見你!”
劉鋒氣悶地站在帳外等候著,周圍的士卒都微微側目,小聲議論著,被劉鋒一瞪,又都各自散開了。
大約半個時辰之后,皇甫規親自送出去阿樂爾出來,兩人看起來相談甚歡。等送走阿樂爾后,皇甫規轉回來看著劉鋒,沉下了臉,“進來!”
皇甫規看著底下的劉鋒道:“你今日為何如此反常?”
“卑職只是按規定行事。”
“罕羌自幼佩刀帶劍,不死不離身,你應該是知道的。為什么一定要和他們為難。不要說是為了我的安全。”
劉鋒緊閉雙唇,不做回答。
“你應該知道,如今看似羌人相繼投降,但他們戒心未除,兵力未散,還在觀望時期。這時候正是我們表現誠意的時候!其他將領多以漢人自矜身份,視他們為蠻夷,所以我才將招降的事宜交付于你。而今,為何你態度突然起了變化?可是發生了什么事?”
劉鋒知道自己的舉動一定會引起注意,只能回答,“卑職于罕羌確有私怨。我曾率軍與其作戰,敗于敵手,損失慘重,且多年好友為其殺害。”
“那今日就是你泄憤之日?!”
“卑職知罪。”
“知罪?你不知!如果因你今日的舉動,引起羌人恐慌,再次引發叛亂,你準備怎么辦?”
“那些羌人本就該死!讓他們投降便放過他們,實在是太便宜他們了。”
皇甫規一臉的痛心疾首,“好哇,你今日看來是說實話了。”
“這么多人看著,我不罰你,不足以服眾。今日起,你就不要再處理招降的事情了。德不配位,即日起,你降為校尉,另打十軍棍,去領罰吧。”
“卑職遵命!”
夜晚,華佗給劉鋒上完藥,不顯和李史、徐戶這才進入營帳去看他。
“華佗,他這傷要緊嗎?”
華佗收拾好藥物,擦了擦手,“不要緊,皮外傷而已,敷了藥了,過幾日就能好。對了,姐姐,之前師傅給你開的體寒的藥你可服用了,起效了嗎?”
不顯有些不好意思,“自從你師傅開了藥方之后,我就一直在四處奔波,根本沒有時間顧及這些。”
“嗯,可惜這里草藥種類不夠,否則我可以幫姐姐煎藥,如果有什么不妥,也可以及時改藥方。”
“是啊,可惜了。”不顯想想每月葵水來時的劇痛,都忍不住心里一抖,想要自己去買藥,可惜真真是身無分文了。
雖然疫情現在已經控制了,但是病患還是不少,華佗收拾完就匆匆離開了。
徐戶上前看著劉鋒,擔心道:“你,可還好受?”
劉鋒苦笑道:“也沒什么。你們都聽說了?”
李史永遠是一副無所謂的模樣,“那當然,整個三軍都傳遍了,說是皇甫大人面前的大紅人,劉鋒,今日因為押解罕羌首領,被打了軍棍,還降了職。誒,也有個好處,你看看現在有哪些人幸災樂禍,你就知道哪些是你的敵人了。”
不顯不贊同,“誰會幸災樂禍還表現在臉上啊,肯定是在背后偷笑啊。”
“誒,你就不懂了,這人心里高興啊,就算是刻意控制自己,那眉梢眼角也能透露出來。”
“說來,今天你的事情一出,我看其他將領也都不再趾高氣揚地面對羌人。我估計羌人得到消息也會更安心。”
“那皇甫大人不就是為了這個結果嗎?”李史一針見血地指了出來。
不顯對皇甫大人一向有好感,便為他開脫道,“那他身在其位,只能這樣做嘛,總要顧全大局嘛,只能委屈了劉鋒了。如果真的是為了殺雞儆猴,你往史書上找找這樣的例子,都往往是取其性命的。皇甫大人真的沒下狠手的。”
“你怎么這么維護皇甫規呀。”
“你能不能不直呼大人的名諱,好歹人家也是長你幾十歲。”
“我就不……”
徐戶沒理李史和不顯在那里聒噪,看著劉鋒道,“那你后面怎么決定?”
“今日一事,顏面掃地,我就不留在這里了,我會去到洛陽找找機會。而且,一直在軍營,也沒能照顧到葉娘。如今戰事已平,皇甫大人也會在這里安排后續事宜,沒什么好擔心的。”
“你想好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