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學豐沒有想到母親會突然來。
工作一整天的江學豐累得渾身酸痛，推開門就發現有人坐在房子里。
昏黃的燈光下，熟悉的側影。
“媽？”
江學豐真是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他已經有半年沒有見到母親了，“你來干什么？”
“我都不能來看你了嗎？”江母坐在沙發上側頭看向兒子。
江學豐默不作聲站在門口。
這段時間，他和母親之間的聯系確實少了很多。
上次腿斷，他嘴上說著怕家里擔心，不愿意通知家人。
其實，他心里最清楚，他只是不愿意見自己母親。
父親的事情，至今他還是耿耿于懷。
雖然事情從頭到尾，母親沒有錯，但是母親給舅舅求情的那一刻，他就覺得心涼了半截。
以前他一直覺得爸媽之間的愛是平凡但是深刻的，更是溫暖又無私的。
可是真的面對選擇，一切都變了。
事后，母親美其名曰為了他。
這么說來，還都是他的錯，這才導致事情變成了今天這樣。
“不是那個意思。”江學豐愣了半晌，才有進去，“吃飯了嗎？”
“在你阿姨那里吃過了。”
“哦…”
沒話說……
江學豐不知道說什么。
他也不知道為什么，明明面對的是自己最親的人，應該是無話不說的人，可是現在就是沒有什么話。
無論在外人面前他們怎么努力維護原來的“母慈子孝”，可是他心里始終過不去這個坎。
江學豐的母親看著自己兒子走過來。只不過，并不是朝著她走過來，而是朝著他的書桌。
江學豐坐在自己的書桌前背對著母親。
良久的沉默，母子二人都沒有等到對方先開口。
安靜，出奇的安靜。
“嘭”一悶響從樓頂傳來，緊接著就是謾罵聲，指責聲，砸東西聲，打架聲……
“你和我還在一起，又去找別的女人，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說了，我們分手了！你別再來找我了。”
“我沒還同意呢，你就這么迫不及待嗎？”
“胡攪蠻纏是吧！趕緊滾！”
……
深更半夜，樓上的情侶吵得火熱…
沒多久同一個宿舍的男人開始勸架……
同時，還伴隨著“踢里哐啷”的物品落地聲音。
江母聽著樓上的聲音，皺著眉頭看向兒子的背影。
這么些年，他家雖然不算什么了不得的家庭，但是兒子的生活環境，交往人群都是一些知識分子。
這樣的環境，她真不知道兒子怎么還能這么倔強，非得住在這里。
他寧可住在魚龍混雜的地方，也不愿意回到家里，在更好的，更適合他的環境里生活。
江母越來越看不懂自己這個兒子了。
終究還是江母先開口了，“我聽你阿姨說，前段時間，腿斷了？”
“嗯，現在已經好了。”江學豐手里一直握著標尺，實際上他心亂如麻什么都沒畫，不過是裝個樣子而已。
“為什么不和我說？”
“有廣福在這邊，沒必要說！我能照顧好自己。”
“這么大的事情，廣福一個大男人能照顧好你嗎？”
“我現在還不是好好的，您就別操心了。”
江學豐也不想這樣，可是他就是覺得和母親沒話說。
過去的事情，他不想再提。
江母沒有想到兒子隔了這么久，還是這樣。
她盡量壓制住自己的脾氣，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向兒子的書桌旁，手撫上兒子肩頭。
“我聽說，你工傷的時候，有個姑娘一直在照顧你。”
江母的話讓江學豐開始警惕。
原本，他提前打算好了，只要胡亞茹同意了，過年他就會把胡亞茹帶回家給家人看看。
可是，胡亞茹還沒有答應他呢！
在他看來，現在還不是告訴母親最好的時機，但母親顯然已經知道這件事情了。
他放下手里的標尺，“您聽誰說的？”
“你是真在這兒找女朋友了？”江母的語氣明顯對兒子找女朋友的事情有些不滿。
“找了。”
江學豐知道這事兒肯定是瞞不住了。
誰告訴自己母親這些事情他其實心里非常清楚。
能有誰！除了宋廣福這一家子會把自己這些破事當回事，還能有誰成天把自己的事情掛在嘴邊。
“不讓我見見嗎？”江母正襟危坐。
畢竟是兒子的終身大事，要是一點兒不關心那也是不可能的。
可江學豐實在厭煩，這么些年，他的事情家里人都要摻和，都要過問。
這么久，除了來這邊兒，這么一件事情是他自己做的主，其他的事情明里暗里哪件事情都有自己家人推波助瀾。
“我問問她。”江學豐扭頭看向母親，目光灼灼，“您自己別去找她。”
“如果我不問你，你是不是不打算說？”江母終究還是忍不住問出口。
這么多大事，兒子一件都不和自己說，一點兒不把她這個當媽的當回事。
江母內心難免失落不悅。
“本來打算過年回去再告訴你。”江學豐不是特別愿意說這些，尤其胡亞茹和他之間的事情。
以他對自己母親的了解，他如果不叮嚀不阻攔，她一定會主動去找胡亞茹問一些亂七八糟的問題。
就像現在一樣，明明知道他不愿意說，她還是要問。
“她是本地人嗎？怎么分過來的？你們現在談到什么地步了？家境怎么樣？”江母根本不會在意自己兒子高不高興。
一切在她看來，她所做的都是為了兒子。
自己兒子太年輕，沒有社會經驗，就一味地會逞英雄裝老成，殊不知社會復雜、人心險惡……
“媽，你能不能不要管我的事情。”江學豐拍案而起，看著自己母親。
他閉著眼睛平復了平復自己的情緒，“如果她愿意的話，我下周末約她出來。不過，在此之前，你別去找她。”
兒子這話頗有些警告的意味，江母聽了并不是很高興。
然而，江學豐只怕自己母親會從中作梗。
他自己受母親束縛也就罷了，胡亞茹沒有道理也遭受自己母親的盤問。
以前，他也不是這樣的。
過去的江學豐是很聽話的，凡事也是會和父母商量著來的。
曾經他甚至覺得這樣生活是很幸福的，高興的事都可以和家人分享，困難的坎兒可以一起解決。
到今天，留下最多的恐怕只有回憶了。
約胡亞茹的事情，江學豐遲遲就是開不了口。
甚至為了阻止母親和胡亞茹的提前見面，他刻意上下班和胡亞茹分開走。
胡亞茹因為這個事情問了他好多次，他只說不方便，卻沒有說具體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