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川放目遠眺，除了這座山頭外，周圍處都是低矮的山丘，一道幽深山谷蜿蜒著向遠處伸展，皚皚白雪間夾雜著片縷綠意，反而有些別致一格，但有些奇特的是他二人落腳的這座山頭，反而干凈異常，不遠處的草木皆是郁郁蔥蔥，若不是山巔偶然刮來的寒冷罡風，說是陽春三月慕川都不覺有異。

慕川有些困惑，就算修者本領高強，不能以常理揣度，但渡口總要有渡口的樣子吧，眼下這山頭除了那塊石碑便無二物，莫說渡船停靠，連修者也未見得一人。

望著有些困惑的慕川，陌先生收起那古樸玉舟，對后者說道：“元氣過身，跟我來。”

少年聞言，體內元氣稍稍運轉，體表便覆蓋了一層淡淡光華，只見陌先生大手輕撫石碑，只是一息功夫，那石碑上的三個大字便毫光一閃，旋即光華匯聚成一束照向離十步開外的空間，光束如石，落入那片空間后便淡淡地泛起一陣漣漪，波紋不斷擴大，循回往復后至一人高度后就不再變化。

“走吧。”

慕川見那陌先生邁開大步，向那漣漪走去，說來奇特，那波紋如水，陌先生的身形徑直穿過，不曾受到一絲阻礙，但面前的空地卻不見他行出，就好似走進了一處不知名空間一般，慕川有些發愣，雖說他已算個正經修者，奈何這邊陲之地，能見到與修者有關的事物，除了陌先生就是那日碰到的王皓二人了。

“愣著干嘛？”熟悉的聲音從前方虛空中傳來，單單聽聲音也不過是十步左右距離，慕川這才收起心思，趕忙跟上，如陌先生一般，少年的身影也似融入空間之中，不見身影，而后那漣漪微微抖動，空間重新歸于平靜。

越過那道無形屏障，眼前豁然開朗，撲面而來的喧囂，把空中的氣溫都推高了幾度。

只見二人腳下不再是那黃色土壤，而是一塊塊整潔青石鋪就的大道，慕川回頭望去，身后依舊是那空曠的土坪，這一壁之隔猶如天上人間，絕妙非凡。

只見入口不遠，立著一座高大牌坊，底座是那漢白玉搭建而成，坊文鐵畫銀鉤，刻著“風煙渡”三個大字。穿過牌坊，街道兩旁商鋪林立，各式各樣的招牌迎風招展，只不過叫賣的東西則是變成了與修者相關之物，元器，丹藥，功法琳瑯滿目。

“外頭那尊石碑在修行界中稱為‘門’，只有修者通過灌輸元氣才能使之打開通道，而那漣漪便是最低級的障眼法，若是身無元體之人誤入，則會陷入迷霧當中，兜兜轉轉之下，最終還是會回到入口，不僅是渡口這般設置，一些修者舉辦的坊市，拍賣場等等都會如此。”

“修者之間，地域跨度巨大，每每一個州間路程極為遙遠，且大多是蠻荒之地，元獸不計其數，且有許多死地，一般修者誤入，九死無生。若是修為高深的修者倒是可以御氣飛行，不懼兇險，但修為較低的修者往往需要借助渡船，趨吉避兇。”

兩人朝著渡口內部行去，路上陌先生但是細細為慕川講解了渡口的常識。

不多時，慕川已經能望到遠處那艘巨大樓船，只是太過遙遠，見不得仔細。然陌先生卻未帶著慕川直奔渡船，反而在一家門鋪前駐足停留，陌先生略略觀察，便對身旁少年說道:“先把元石兌換成元幣，身上留兩枚即可，我在這里等你。”

慕川聞言，望著左側的門店，不由心底驚嘆一句闊氣。只見這門店高有三層，在一眾低矮房子中顯得鶴立雞群。這樓通體火紅，檐梁處雕龍畫鳳好不氣派，一層處懸著一塊牌匾，上書“萬寶齋”，細細觀看時，不時沒過流光，華麗異常。少年人只覺得書中描寫的王侯將相之府莫過于此了，若非要說他見過的建筑里哪個能與之相提并論的，恐怕只有清平鎮王府可與之一比。

“客人福壽安康。”

慕川剛跨過大門，耳邊便響起一聲清脆的問好，少年循聲望去，一位身著宮裝的少女笑意盈盈，正向他道了個萬福。

少年有些拘謹，那少女的宮裝有些緊致，腰肢微彎時胸前一對飽滿呼之欲出，起身后那雙春水桃花般的眼眸看的他有些不自在，但好歹也算飽讀詩書，口中默念著幾遍非禮勿視便挪開了目光。

春菊望著面前略微拘謹的少年郎，臉上微微發燙，雖說那一襲長衫不是什么名貴料子，但穿在對面人身上，端的是無比貼合。那雙明亮眼眸初時略微慌張便恢復平靜，四目相對，只有一片澄凈。

“姑娘，在下想換些元幣，不知何處可辦理？”慕川回了個禮，平緩了下心情問開口道。

“公子隨我來。”春菊點點頭，轉身腰肢輕扭，帶著身后少年朝著柜臺走去。與那掌柜打了聲招呼，便退到一旁去了。

“勞煩。”說罷便從包袱摸出五枚元石，在桌面上一字排開。

那掌柜將五枚元石一一抓在手上感應，便掏出一個算盤，噼里啪啦打了起來:“公子五枚元石皆為中等，一比一白，本來手續費是一百扣一，公子兌換的多，此次便只收兩元幣作為手續費，公子可有異議？”

慕川點點頭，那掌柜便收起元石，轉身入到庫房，不多時，便提了一個布袋出來，慕川細細點數，確認無誤后便對那掌柜道了聲謝，出門之時自然是那宮裝少女相送。

少年跨過門檻，卻略微躊躇，想了想還是轉身望向宮裝少女，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春菊心頭小鹿亂撞，望著眼前的清秀少年，面色微紅，渡口也不是沒有這等佳話傳出，自己閑暇時與姐妹們翻看無數遍的那篇才子佳人不也是這樣寫的嗎？思來想去，輕咬下唇。

“公……”

“姑娘，天氣挺冷的多添件衣服，著涼就不太好了。”說罷，慕川便轉頭離去，門邊的少女，眼中則是緩緩打出了一個問號。

巨大樓船邊，陌先生望著握著欄桿的少年，些許是風有些大，些許是太過用力，他的指節有些泛白。陌先生喉嚨動了動，終究是沒有再說什么，心底自嘲一笑，老了嗎？搖搖頭，只是對那道身影揮了揮手。

“嗚~”一聲悠揚號角響起，籠罩整個風煙渡口。聽得此聲的渡口內商戶，皆是放下了手頭事情，望向渡船，一些修者更是御風而起，遙遙相望。

陌先生知道，這是渡船新年第一班渡船的儀式，雖然不知是何時傳承下來的，但整塊大陸如此多渡口，沒有一家不遵從，習慣或者是真有神靈相助，亦或者二者皆有。

號角聲漸歇，那樓船船頭浮空一人，向前飄去，那人身著大紅長袍，頭戴紫金冠，繡袍揮動現出一鼎香爐，揮手間三縷青煙裊裊升起。

隨后那人祭出三道符紙，向前方空間飛去。

“轟！”紅色宮裝的少女斜倚窗臺遠眺樓船，風有些大，吹的她的裙擺翻飛，似那紅袖招。

“轟！”高空風大，樓船上的老者緊了緊衣衫，望著不遠處站立的少年，搖搖頭，只道少年不知春衫薄。

“轟！”煙火絢麗，映得茶攤內青衫老者的臉上一陣明滅，舉杯遙遙在望，只盼你如我年歲時，對飲有故人。

符紙一一炸裂，炸出一片連綿煙火。緊隨其后的是一道中氣十足的唱和。

“厄除！”

“運起！”

“保平安！”

樓船輕微震動，調轉方向，便緩緩前進，此次一去，不知幾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