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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皇子河水向東流

第二十六章

從鄭州出差回來守喜一刻沒有停,這么大的事,他實在放心不下,先是跑到老家找五弟詢問了情況,緊接著拉著他到鎮上買了些結婚必備的物品——紅被子,床單、臉盆、毛巾等。忙活了大半天,等回到黃止村的時候天已經有點黑了,他又摸黑把院子打掃打掃,忙完后站在院子里想了想,登時也想不到啥,才告別五弟開車回家了。

第二天早上,守喜老早就下了床,錦程笑話他說“比自己結婚都上心呢”,守喜笑著掂著毛巾洗臉盆出了門。他要把昨天晚上借過來的上海牌小汽車好好擦一擦,這可是隊里的寶貝嘞,平時除了隊長坐坐,其他人還真沒有機會去享受一下小汽車的感覺呢。他在隊長家門口晃蕩了好幾圈后才咬著牙開口借的,真是難以開口呀。

小汽車開到老家門口時,大門緊閉,沒有一點喜慶的氣氛,他心里氣不打一處來,這個守全,火燒眉毛了還不抓點緊,半晌了喜字還沒有貼上去呢。他帶著氣去拍門,半天功夫,守全才從里邊晃晃悠悠地開了門。

“咋,今個結婚了也不慌?”守喜沒給他好氣地說。

“慌個球毛呀,是我的跑不了,不是我的留不住”守全撫摸著自己的光頭說。

守喜強忍著怒火,哎,真是皇上不急太監急呀,算了一場大喜呢,少生點氣吧。

老甲的也睡不著,守喜剛進門不久,老甲的也背著手進了門。

老伴去世的這幾年,雖然孩子們都長大了,但是東家長西家短的,一點沒有省心。他整日愁眉苦臉的,至于內心到底是怎么樣的情況,旁人無從探尋。他很少開口說話,什么事情都埋在心里。對于五兒的婚事,他是愁斷了腸,只要是能說得著的人,他都拉下臉去求人家給五兒子說親,幾年下去,身邊的人都求了好幾遍,婚也沒有結成。這胡亂的一撞,倒是成了。老甲的欣喜的表面下隱藏著無法描述的擔憂。至于擔憂什么呢,他自己也不清楚,更說不出來。反正這一夜他是沒有合眼。

在守喜和老甲的催促下,守全才從床上爬起來,端著臉盆洗漱。

到了八九點,守喜點著煙放了一把火鞭,三個人看著那火花四濺的鞭炮,開心的合不攏嘴。

炮聲點燃了村里鄰居們的熱情,本家,鄰居沒多久潮水般涌了過來。四五米寬的胡同被圍的水泄不通。鄰居們喊著“撒糖——撒糖——”好不熱鬧呢。小娃娃們更是興奮,用那稚嫩的小手撫摸著這個“老上海”,村子里小汽車可不常見呢。守喜使勁喊著:“咱先讓一讓呀,俺車開出去,”在守全和本家的勸說下,才勉強騰出來一條路。守全跳上車,守喜瀟灑地開著車子消失在人們的視野中。

身后的人們擺弄著手里的糖紙,搶到糖的小孩子迫不及待地把糖塞進嘴巴,甜得手舞足蹈。沒有搶到糖的孩子耷拉著臉,央求著大人們四下尋找著,看誰手里的糖多,準備去要一塊兒。他們都不準備離去,一堆人圍在貼著喜字的院墻周圍等待著。

人們你一言我一語地討論著,猜測著守全的媳婦到底什么樣。這個場景可是刺激到了守全的忘年交——老秦。老秦一臉怨氣地看著這鮮紅的喜字,似乎跟他結下了不可調和的仇恨。

“俺約莫著,這妮兒的脈脈(乳房)跟大嘴一樣大呢”人群中不知道誰喊了一句。這句話惹得人群哄堂大笑。大嘴也雙手架在胸前擋著人們的目光。

“大嘴,可別檔了,你地位不保呀”

“哈哈哈——”

鄉親們對這種玩笑見怪不怪,大多時間都把他當做消磨時間的辦法而已。沒人去在意這個。

車子開得四平八穩,這比蹦蹦跳跳的拖拉機可真是天壤之別。守全興奮地躺在后邊的靠背上“舒服,真舒服呀”。沒有幾分鐘的功夫,車子就開到了旅館門口。

“稍微等會,等等恁二嫂”守喜停下車說。

“等她干啥,俺結婚呢……”守全不耐煩地說。

“那你下去吧,不等恁二嫂你有錢你去吧!”守喜瞪了他一眼說。

估計感受到了二哥的生氣,守全靠在后背上不再說話。他的心早已經飛到旅館,一會他就要牽著媳婦兒的手,親親抱抱……想想都美滋滋的呀。一想到這事兒,他忍不住笑出了聲。守喜作為過來人,能猜到兄弟樂啥,眼睛瞪著窗外沒有回頭。

剛把孩子送到校門口,錦程就一路小跑著奔向車站附近的旅館。她也不敢跑的太快,兜里裝著三千塊錢呢,害怕再丟了,她一只手插進兜里,一只手擺動著,顯得極不協調。

等匯合了守喜,三個人一起上了樓。

房間的門敞開著,地面灑上水,地面也被拖得發亮,這哪里像是旅店呀,跟自己家里一樣呢。

妹妹已經換上了紅色的上衣,在紅色上衣的映襯下,女孩更顯得嬌柔。要不是守喜扶著自己,他感覺自己要癱掉了。

至于自己怎么上的車子,他都不記得了,在觸摸到女孩手的一瞬間他似乎失去了意識,像個木偶一樣一切都靠著別人指使。

車子很快到了村口。一些小孩子們早已按耐不住焦急的心情迎接到了村口。守喜抓了兩把糖果扔到地上,幾個娃娃爭先恐后地蹲在地上拾起來。

從村口到家約莫著又二里地,這路邊幾乎沒有斷人呢,不知道從哪里換來的激情,婦女,兒童甚至老人們都從家門里走出來湊熱鬧呢。

守喜也相當興奮,這跟首長閱兵一樣的待遇嘛!

小娃子們在車前邊喊著:“新媳婦兒來哦——,新媳婦兒來哦——”

聽到小孩的情報,女人們還是往前擠,她們要一睹那個奶子比大嘴大的新媳婦呢。

車子前后都站滿了人,車門打不開,守喜搖下車窗,撒了幾把糖果才勉強擠出來一條縫。他用后背靠著才算擠出來一個空隙,后門打開了,紅衣新娘低著頭從車里走了出來。

“哦——哦——新媳婦來嘍!

“真白呀,瞧瞧人家守全這——”

“不賴不賴——”

擠不過來的青年毫不示弱,這么好的事情怎么能少了自己呢,邊往前擠著邊喊:“我說守全呀,要是用幫忙說一聲呀”。青年的話,惹得人們哈哈大笑。

在人們的簇擁中,新媳婦進了家門。女孩低著頭對守全說,俺有點怕,你把門關住吧。守全哪里肯怠慢,一個健步過去,門就從屋里邊插上了。

“守全,天不黑呢就插門呢”

“太性急啦呀”

門外的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俏皮話。

“喲,蘭香,你咋不上前去呢”人群中發現了蘭香的身影。

“哼,這好事兒哪里能輪的上我呢,瞧把那兩口子能的——”蘭香找個縫隙吐了一口痰說。

見蘭香不高興,眾人也不再跟她說話。

守喜夫婦三下五除二將紅布系在窗戶上算是天地。又搬了一把椅子讓爹坐在上面。

儀式開始了,守喜找了村里喊的最好的司儀。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送入洞房——

簡單儀式后,錦程和守喜給鄉親們分了些糖果盒算是謝禮。在幾個人的再三催促下,人群才慢慢散去。

本家張羅著做了一鍋燴菜,大哥沒有吃多少,就把碗一擱非得要走。在守喜的極力挽留下才勉強坐在椅子上。不過明顯地能覺察到他的煩躁,錦程看到大哥的表現,心里泛起一絲絲不安。

同樣感到不安的還有老甲的,從剛開始,他就感覺到不對勁,到底是哪里不對勁呢,他也說不明白。他也只好把這種隱憂藏在心里。

到了下午四五點鐘,覺得安置的差不多了,守喜和錦程才開車把親家送到了旅館。親家也婉拒了守喜要送他回家的要求。獨自一個人插上了門休息。守喜也不便多說話,心想著著娶媳婦跟嫁閨女的心情可不一樣呢,約莫著人家哥難受呢,安慰了幾句就離開了。

“今個可得慶祝慶祝呀,回家得喝一杯呀”守喜興奮地說。

“中,總算解決了個守全難的事兒”

夫妻二人都沉浸在喜悅之中。尤其是守喜,他在心中默默地念叨著:“娘,可不要擔心了,五弟今個結婚了呀,俺都過得好好的,不要掛念我們……”。

錦程在接孩子回來的路上給丈夫買了點豬頭肉,晚上吃飯時,守喜特意給錦程也倒了一杯酒,算是感謝。

今個守喜喝的有點多,話都開始多了,守喜在錦程的催促下迷迷糊糊睡著了。不知道夢見了什么喜事,竟然在睡夢中笑起來……

夜靜悄悄的,月影在窗戶輕微的晃動著。

一切靜謐安詳。

夜半時分,調度的砸門聲打破了這夜的寧靜,“老王,趕緊起來吧,恁爹來電話了。”

守喜一聽是爹打的電話,心里直突突,準時碰倒什么大事了,一激靈,酒精順著汗毛排空,腦子也清醒了。

永遠不要懷疑女人的第六感,這個砸門聲正好敲在錦程隱隱的擔憂上,她推測,爹的電話肯定和五弟有關。

電話印證了錦程的推測。守喜拿著車鑰匙跳上了車。錦程因為需要照顧兩個孩子上學,走不開,老兒說讓她送孩子上過學再去。

老甲的藏在內心里的擔心被擺在了明面上。此刻,就在他的跟前,下午還是新郎的兒子現在成了包扎得只剩下眼睛的病人,醫生當著他的面足足給兒子腦袋上縫了六十八針,他一針一針地數著,每一針都扎在他的心上。他緊握著兒子的手,無論怎么擺弄,兒子就是不醒。

“爹,俺就說吧,恁這個兒媳婦就是不靠譜吧,你瞧瞧這辦的啥事兒,婚沒有結成,倒是被人敲破了頭……”蘭香說。

“你就不能消停會?煩不煩”守良瞪著蘭香說。

“咋了,恁兄弟辦的事漂亮得無可挑剔?你算個屁呀,結婚了人家通知你這個當大哥的冇?你把人家當兄弟,人家可沒有把你當哥嘞,你算個球毛呀”蘭香惡狠狠地說。

老甲的被兩個人的爭吵擾的心慌意亂,于是扭過頭說“恁倆都閉嘴吧”

“閉嘴?爹瞧你說的,那你別大半夜的叫我們呀?這個時候煩了,你早干啥了”蘭香抓住軟肋一陣猛擊,噎得老甲的無話可說,嘆著氣一句話也不敢多說。

半夜時分,路上沒有人,守喜的車足足開到了90碼,這對于載重二十噸的大貨車已經算是最快速度了。十幾分鐘,守喜就把“大黃河”停在了醫院的門口。

“爹,咋了?”守喜問。

“頭被砸了個口子,現在還昏迷著呢”守良說。

蘭香看著守喜又成了談話的中心,內心雖有反感,但也不敢表現出來,掐著腰時不時用眼睛剜著守喜。

在守喜的催促下,老甲的說出了實情。

晚上他一直覺得心里沒有底,總感覺哪里不對頭兒,一躺下就心慌,實在睡不著他就摸游到恁家那了,剛到胡同口,就晃見從你那院門口跑出來一個人。黑燈瞎火的,也冇看清到底是誰,起先俺還以為是聽墻根的呢也沒有在意,俺還沒走到跟前呢,又從院子里跑出來一個女的,差點撞到了俺。俺才覺得壞了事兒,哪里有女的聽墻根的。“咋冇女——”蘭香緊接著跟了一句,不過話一出口她就覺得不合時宜,再說了當著守喜的面說也太那個了。老甲的也當做沒有聽到,他繼續說,大門和屋門都開著呢,俺叫了守全幾聲,也冇人答應,俺推門進去就看到恁五弟躺在床上,滿臉是血,頭旁邊都是碎酒瓶玻璃渣。俺這不趕緊跑過來讓守良幫著送到了醫院。

聽到了爹的講述,幾個人都低著頭不言語。

護士走了過來,催著繳費,一聽說要錢,蘭香說后背癢拉著丈夫讓他到別處撓撓,看到守喜跟著護士出了門,又說不癢了,轉過身回到病床前。

“瞧瞧吧,看他倆還能不能了,花,使勁花,有倆錢不是他了!”蘭香沖著出去的守喜說。

錦程送過孩子,騎上自行車也趕到醫院。

守喜給她講了講大概,這也印證了她的不安,現在說什么也晚了呀,他們確實遇到騙婚的人了。

“這得報警呀”錦程的一句話提醒了守喜。

鎮上派出所和醫院是一道街,就在醫院北邊的不遠處。守喜和他爹生著向派出所走去。

到了派出所才知道,受騙的可不止他們一家呢,鄰村也有受騙的,不過錢數沒有他們的多,民警告訴他們,據兩個報警人的描述,估摸著是一伙人。

民警做了記錄后,兩個人心情更加沉重了。人財兩空呀,能不讓人心急呀,再說這事,傳出去多丟人呀,守喜心里更是窩火,這是辦的啥事兒啊,哎,此刻能做些什么呢,只能是無聲的嘆息。

老甲的更是心急如焚,一大把年紀,臉面都是其次的,他實在不忍心看著兒子躺在病床上呀,如果可能的話,他寧愿一把拽起來兒子,自己替兒子躺在那,替他挨那一酒瓶子。老甲的拉著兒子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撫摸著……

老甲陷入一陣陣的自責中。

醫生告訴錦程,鎮上的條件有限,據現在觀察沒有多大的問題,最壞的也就是腦震蕩。如果是持續頭疼惡心的話最好去縣里再檢查檢查。

“天上掉餡餅不是炸彈就是陷阱”現在夫妻倆才算是明白了這最樸實的道理。只不過這個教訓的代價太大了。圍在病床前的守喜夫婦開始審視這兩天的活動。一個又一個疑點暴露出來這么大的人,雖說是兄妹也不能長久獨居一室吧,,她深深陷入自責當中,當初怎么沒有想到呢,結婚那天,男人到底慌啥呢,時不時跑進屋內和女孩嘀咕些什么。這些自己怎么都沒有覺察到呢。

屋內的五個人各有各的煩惱。這些煩惱都藏在自己心中。

后半晌,守全醒了過來。他從腫著只剩下一條縫隙的眼皮中看到身邊坐了好幾個人,朦朦朧朧地看不清楚人臉。比起來一陣陣的頭疼來的更猛烈的是無法逃避的羞愧。自尊心受到了強烈地沖擊,感到無地自容。他不愿醒來,他不敢醒來面對這一切。他只能將這些苦痛都藏在自己的內心,不讓人覺察到,他寧愿昏迷著,換來僅存的清靜。

無論怎么掩飾,眼淚還是從浮腫的眼眶里滴落下來。

他感覺到有人高高舉起一個綠色的酒瓶向他砸來,他下意識地抬起手去檔。“不要——”一個噩夢又將睡夢中的他拉到了現實。

老甲的被兒子的喊聲驚醒,他站起來趴在兒子的臉前問:“好點冇?”說完掏出手絹抹了一把眼淚。

“爹,別這樣,要不他才難受了”守喜安慰道。

無論怎么逃避現實,但是現實仍然存在著,你無法逾越,更無法擺脫。理想的豐腴和現實的骨感都存在人的生活中,這就要靠自己去協調,去選擇。有的時候是自己的選擇,有的時候是被迫選擇,但無論如何,你不可能全部擁有。

守全似乎也悟出來這個道理,他把心一橫,嘴巴嘟囔著:“俺餓了”

“餓了,餓了好呀”老甲的高興地說著。

守喜也湊過來問:“想吃啥,哥給你買”

“綠豆糕”守全顫巍巍地說。

“中——中——中,這就去買”守喜說著跑了出去。

鎮上僅有的幾個超市都沒有這種東西,他給去接孩子的錦程打了個電話,讓她明天帶些綠豆糕回來。

在住院的這幾天里,守喜一直守在五弟身邊,那輛大黃河也被挪到了加油站的一個角落。玻璃上已經模糊不清。

確定五弟沒有什么事情,守喜就把爹送回家,老人確實扛不住這么折騰了。

這幾天錦程也是在縣城與鎮上往返。送過孩子就騎車跑過來,到了接孩子時候在拐回去。在守全出院的前一天,錦程來到老家院子,她把這些新鋪蓋都打了包扔到了村口的垃圾堆里。又從柜子里翻出五弟的就鋪蓋鋪在床上。

日子總是在不經意間波動著,高的、低的,快的、慢的,誰都無法預測未來的軌跡,人們總是在變與不變中尋找平衡。

這幾天的遭遇打亂了她的計劃,本來答應過生日的兒子買個玩具,現在看來又要取消了。接連幾天,孩子都噘著嘴不理她,她也明白自己短理,盡量去安慰孩子。她多么希望孩子能理解父母的不容易,一個人掙錢兩人花,再說這半個月了,家里一點進項還沒有呢。能省點就省點吧,還能有什么辦法呢。掙個沒有省個準當呀。

辦完了出院手續,守全突然提出不想這么快回家,想去鎮上轉轉。守喜也不好意思拒絕,背著個包袱在后邊跟著。守全有自己的顧慮,現在回去肯定會遇見那些嚼舌頭的人,現在吃過飯,那些閑人正坐在村口侃大山呢,不用回去都能看到她們準備好了唾沫星正向自己噴濺而來。對守全來說,村子里的那條路正像是一個舞臺,而他正在舞臺上逗人哄笑的小丑。

總算熬到了天黑,趁著晚飯時溜進了家。一進屋,他的顧慮打消了,屋內整潔如新,床從東側搬到了西側。守喜暗自感嘆,這么大的家伙媳婦是怎么搬動的呢。看來真是沒有少動心思呢。床上的紅鋪蓋已經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守全之前的舊鋪蓋,本來那些舊鋪蓋他卷了卷藏在柜子了,現在又取出來,東西還是那個東西,之前的油膩不見了。他趴在被子上聞了聞,滿滿的太陽的味道呢。

老甲的也從北院過來看了看兒子,再三確認沒有事才背著手離開了。

門口的八仙桌上一個小竹籃,籃子里是白色的雞蛋。守全認識那個竹籃,那是娘之前走自己編的。看到這些,守全突然有些傷感,鼻子一酸,眼淚流了下來。

守喜又安慰了幾句,也離開了。

他已經有半個月沒進自己家門了呢。他停好車,拖著疲憊的身體爬上了樓,這一段可真是累得夠嗆。得好好補上一覺嘞。守喜心想。

剛上到三樓就聽見兒子在哭泣,他走上前去詢問個究竟。兒子見到爸爸回來了,沒有回答他,自顧自的哭泣著,時不時抹上一把眼淚。

兒子的不言語激怒了守喜,守喜掄起胳膊甩在了兒子臉上。一巴掌下去,此起彼伏的胸腔使眼淚倒流。他不敢哭,只是瞪著眼睛看著。

聽見丈夫回來了,錦程從屋內走了出來說:“明個你去趟學校呀,恁孩子我可是管不了呢”

“還是你去吧,我見到老師嘴打拐,說不出來話。”他轉過身對兒子說:“你說說你,能不能讓恁爹省點心呀,學習不好咱都不說了,咋還天天找事,你說為啥?”守喜說完嘆了一口氣。

錦程的氣也消了點,走過來對兒子說:“不是媽媽說你呀,咱們來這不就是為了恁倆有點出息呀,你也跟恁妹妹學學,學期都拿獎狀呢,以后可長點心吧”

疲憊的守喜實在沒有半點精力去處理兒子的問題。他坐在飯桌上和女兒吃了起來。早點吃完早點睡覺,現在他的腦子里就只有睡覺兩個字呢,他要好好休息,第二天趕緊去拉個活,要不然什么時候也實現不了自己的目標。

守喜躺在床上說:“對了,明個你送完孩子再去趟老甲,給守全送點營養點的東西,讓他好好補補。”說完就拉著被子躺下了,翻身的功夫,呼嚕聲便從被子下邊傳了出來。

錦程躺在床上,半睡半醒,朦朦朧朧。她將這一段的事情一字排開。重新審視,可是始終理不清頭緒,一件煩心事摞著一件煩心事。五弟的事才算告一段落,兒子的學習又爆發了。語文還好點,基本上能占個前幾名,就是這數學,這次考了個個位數,這可咋辦呀,無論自己怎么教,兒子似乎總是提不起興趣。一提數學,腦袋就剩下半拉。她的腦海里又閃現出一年級時教兒子學數數的情景,他把是個高粱串在一起,讓兒子數一根撥拉一根,就這樣一下午也沒有數清楚,真是急死個人了。

越想越著急,越著急越睡不著,反正也睡不著,索性睜開眼睛,望著兩床之間的布簾的月影發呆。

該起床了,錦程拖著疲憊的身體起床做飯。

等孩子們吃完飯,錦程也簡單收拾收拾跟著孩子向學校走去。

辦公室內,老師已經在等候她的到來,都是熟人,也不用介紹。一進門數學老師就單刀直入地說:“文徽語文真不賴,抽考試卷能考個八十多分呢,也算前幾名了,就是數學,真讓人頭疼,這閉上眼睛瞎蒙也不能只蒙六分吧,這可真是無法交差呀”

“不好意思呀,老師,俺覺得他是真不會呀”說著,錦程又說起教文徽學數數的事情。

“我感覺他不是不會呀,他就是不學,你看看,他這一段時間天天逃課,去東后街的小水坑網魚,你瞧瞧咱們班的窗紗都被他卸下來了。”

數學老師的話點醒了錦程,她一直認為兒子數學不好是天生的,現在才算找到真正原因了。天天不上課,能學好呀。

“回家我就把你那玻璃瓶都扔了,讓你再去網魚”錦程揪著兒子的耳朵說。其實揪耳朵并沒有那么疼,但此時,為了配合當時的氣氛,齜著牙咧著嘴,惹得其他老師笑起來。

王文徽低著又不說話,他期盼著時間快點走,按照之前的慣例,只要打了預備鈴老師就放媽媽回家了,他用眼睛的余光瞟了瞟,老師身體擋著墻上的表,他悄悄地往左邊移了一點,桌子上擱著的石英鐘表的長針快指到十二了。他心里可算松了一口氣。

預備鈴響起,老師叮囑錦程幾句就讓她回家去了,文徽心里一樂,差點笑出聲來。他暗自佩服自己,算的真準呀。

出了校門,錦程又像往常一樣,揚起腿騎上“大二八,”開啟了馬路超車模式,一輛、兩輛、三輛……

悅石語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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