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堂堂一城之主，任性妄為，不顧百姓！怎么能守住星晞城。”

星晞的主宮中，式夜依舊平靜的像一潭湖水，誰也猜不透他漆黑的眸中到底想了什么。

姚太后歇斯底里的嘶吼聲，在他聽起來，不過是他曼妙的蕭聲中突然吹錯了的音符。

到厭煩的時候，他會微微抬起頭，看一眼。

姚太后被對視上他的眼神，微微一驚。

式夜緩緩從座椅上起身，轉過身，看向窗外。

姚青被這般無視氣的臉色難看，這個兒子，越來越不將她放在眼里。

姚青哪里還有平日城朝上端莊的樣子，怒目而視道：“都怪你那下作的父親沒有教導好你。”

式夜無聲的轉過頭，看向她，眼神冷如千年不化的冰山。

“主母。”他輕啟薄唇，聲音里的寒氣透露出他微怒的情緒，“尊你為主母，也不要太得寸進尺。”

不怒自威，這就是為什么姚青這幾年來越來越挫敗。

她這個兒子已全然脫離了她的掌控，已經足以撼動整個朝廷。

式夜慢慢走近了些，盯緊母親的那張日漸滄桑的臉，緩緩說道：“我不允許你再口出狂言，辱罵先父。”

“你！”姚青驚得微微張開嘴，說不出話，往常式夜很少同她頂撞，哪怕她再諷刺，再挖苦，他多了就簡單一句了事。

今日，他言語中的殺意，不明而宣。

“既然今日你不請自來，倒不如索性說個明白。”式夜一揮手，屋內的侍從侍女盡數散去。

“好了，我這主宮之內，清凈，也干凈，絕無偷聽之人。”式夜說的坦然，反令姚青有些驚慌失措。

“你要做什么？”姚青厲聲問道。

“主母多慮了。”

“只是你我之間，需要這樣一個機會，說說積郁多年的恨從何而來。”

姚青看著他，摸不著頭腦，佯做鎮定。

“說什么？”

“想說什么說什么，正如你剛進門時一樣。”式夜淡然的說道。

“式夜，你未免太過囂張了些。”姚青恨恨的說道：“以這種方式同我講話！還有沒有將我這個主母放在眼里。”

“主母又何曾認過我這個兒子。”式夜冷笑道。

姚青愣了愣，“你...你不配做我的兒子。”

式夜渾然一瞥，再不多言。

“對！你不配！”姚青見他沒有反駁，接著說道：“你憑什么坐上城主之位？那老東西憑什么要將王位傳于你？！”

“我的月兒，如此優秀，好學，定然能成為治世之才。”

說著說著，兩行清淚自眸中而落，姚青顧不得拂去。

“現在呢？月兒只能隱忍在角落里。”

“受盡了委屈，這位子本來就應該是他的。”

“你飛揚跋扈，不近人情，又頑劣不堪！放著城中政事不顧，放著百姓不管，整日游山玩水，哪里像個君主的樣子。”

“哼，哪里有君王的氣度？”

姚青一邊將自己內心所想和盤托出，一邊余光瞄向式夜。

迎著光線，看不太清式夜的表情。

“說完了？”氣氛沉寂了片刻，式夜問道。

聲音沒有情緒的起伏，如往常一樣。

“還想聽什么？”姚青微怒道：“你想知道的不就是這些嗎？”

“嗯。”式夜問道：“主母認為式月更適合登臨城主之位？”

“那是自然。”姚青說起來，滿目都是驕傲，那是她最滿意的兒子。

“既然如此，我一封書文，轉讓這王位便是。”

姚青驚訝的抬起頭，像是沒聽清他這話的意思。

“你說什么？”

“依主母所想，這王位我讓與式月，不好嗎？”

這下姚青聽得清楚。

“此話可當真？”

“一紙書文而已。”

姚青還是不可置信，緊盯著式夜，確認他不是兒戲。

“主母所說，我這頑劣的性子，管不好朝政，式月勤勉好學，比我更合適。”

“嗯。”姚青重重點點頭，“你明白就好。”

“主母先回宮吧，明日我會修文，昭告天下。”

“好。”一絲笑意浮上姚青的嘴角，這還是有史以來第一次，她在式夜面前露出笑容。

“你可當真？！”末了，姚青不確信的扭頭問道。

“向來一言九鼎。”

等姚青翩然而去，順子從門口走進來，不解的問道：“城主真要將王位讓出去？”

式夜伸手接過他遞來的茶水，飲了一口。

“你都聽到了？”

“那也是城主讓小的聽到的，不然以城主的功力怎么會察覺不到腳步聲。”

“嗯。”

順子不知道他是在“嗯”王位的事，還是在“嗯”腳步聲的事。

“城主，那可是一城之主的位子，三思啊。”順子驚嘆道：“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位子。”

“虛妄的頭銜而已。”式夜脫口而出，說完，才覺得這話似曾相識。

愣了愣神，想起前些日子在瀛月邊界的營帳里，即墨說了同樣的話。

他情不自禁的勾了勾唇角。

順子越來越摸不透這個冰山一樣的人，現在居然會時不時的笑。

“明日，我就修書一封，以后星晞的百姓，但愿能在式月的引領下，不再受戰亂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