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上午清水似乎都有點渾渾噩噩的，數學老師在課堂上講的函數越來越難了，清水看著就像是在看蝌蚪文，什么令x=0完全搞不懂，索性就拿出一本習題在那里自己研究。

田然正在認真的跟著老師的思路走，一邊回答老師的問題一邊提出疑問，楚芙蓉也跟著一起，遇到不懂的問題兩個人一起討論，有時候在練習本上反復演算爭辯。

似乎熱鬧的是他們，孤單的是自己。

清水看了他們一眼，回過頭繼續趴在數學練習冊發呆，簡單的題自己會，做了浪費時間，不會做的題翻到后面看答案還是不會，也是浪費時間。

清水想到這里干脆不做了，從書包里拿出昨晚無聊在家沒看完的《圍城》繼續看，覺得自己跟里面的方鴻漸很像，沒有什么目標。楚芙蓉也許根本就不喜歡自己，她對誰都是那么好，對自己跟對別人沒什么倆樣，是我自作多情了。

數學成績那么差，怎么能考得上大學呢？考不上又怎樣呢？沒人會在乎，父母都不在乎誰還在乎呢？

想到這里清水竟然有些難過，覺得自己好孤獨，沒有人關心自己。

中午放學了，清水迫不及待的走出教室，吃完飯去操場上打了一會兒籃球，滿頭大汗的回到教室，坐在座位上喝水，楚芙蓉就突然從外面沖到教室，一邊哭一邊收拾書包，清水問她怎么了也不回答，低著頭把書往書包里塞，然后就沖出了教室。

清水在座位上不知所措，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腦子里全是楚芙蓉滿臉淚水的樣子，也不知道她去哪里，會不會有危險，想到這里清水坐不住了，起身沖出去。

清水沖到學校門口的時候，遠遠望去楚芙蓉都跑到街頭了，立刻加快腳步追。

田然吃完飯從家里來學校，和幾個同學剛進校門，就看見楚芙蓉跑出學校，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還沒來得及問又看見清水就過來了。

“清水？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清水停下來，眼睛望著楚芙蓉跑的方向。

“她好像在哭呢！是誰欺負她了吧？”

“我追上去問問，回頭再說啊！”清水說完就繼續去追楚芙蓉去了。

清水跑到街口的時候并沒有看見楚芙蓉，也不知道楚芙蓉家在哪里，她每次回家好像都是坐車的。清水好像想起了什么，立刻抄近道從旁邊的小巷子穿過去，她應該會去車站。

清水氣喘吁吁的跑進小車站，農村地方別的沒有，就是地多，一個小鎮上車沒多少，車站可不小，一眼望去也沒幾輛車，清水跑過去轉一圈。里面就一輛車去縣城，車里連司機都沒有，去縣城的車都是半個小時一趟的，很明顯現在不是發車時間，所以司機都不在車上。旁邊幾輛三輪車隨意停在一起，幾個老頭在那里打牌，看見清水就問清水去哪里，清水這會兒沒空理他們。清水又跑到車站門口望了望，還是沒有發現楚芙蓉的影子。

楚芙蓉去哪里呢？

沒有追上楚芙蓉，也不知道她在哪里，清水心里焦急可又沒有其他辦法，也不想回學校上課了，反正沒什么意思。

清水一個人沿著小路爬上車站后面的小山，然后從山頂往山那邊下去。路邊的地里的莊稼早就被農民伯伯收完了，就剩下一些雜草在那里沒人管，地里殘留的肥料讓那些野草長得出奇的好。清水直接從上面的一塊莊稼地跳到下面一塊莊稼地里，像臺階一樣，不一會兒就從山上下來了，山風特別涼爽，剛剛還是一身汗的清水，這會兒都覺得有點涼了。山下是一條公路，穿過公路，不遠處就是清水的家了，楚芙蓉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清水沒心思去學校，想著走近路回家待會兒。

清水沿著公路一邊走一邊回想著楚芙蓉滿臉淚水的畫面，心里悲傷無比。走著走著看見前面路口有一個人蹲在路邊，走近一點發現有點像楚芙蓉，清水心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歡上楚芙蓉了，現在看誰都像楚芙蓉！

等走近一看，清水發現還真是楚芙蓉！

“楚芙蓉，你怎么了？”清水關切的問。

楚芙蓉抬起頭看到是清水，又把頭低下，說:

“我沒怎么。”

清水發現楚芙蓉的眼睛紅紅的，很明顯是剛剛哭的，心疼的說：

“沒怎么那你怎么哭了？”

楚芙蓉沒回答，繼續蹲在那里，把頭埋在胳膊里面，清水看不見她的眼睛。

“那你在這里干嘛呀？”清水見楚芙蓉不想說，也不好再問她為什么哭。

“我回家。”楚芙蓉小聲回答。

清水還想問，看著腳邊蹲著的楚芙蓉，想想還是算了。兩個人就這樣呆著，一個站著，一個蹲著，都不說話。

這個季節的太陽總是很溫柔，清水看著楚芙蓉，楚芙蓉低著頭看著自己的影子。

終于過來一輛車，車停了，賣票的大媽從窗戶把頭伸出來問：

“小伙子，去哪里？”

“去市里。”楚芙蓉站起來，門開了，楚芙蓉上去了。

“小伙子不走嗎？”大媽笑著在車窗口繼續問清水。

“我不去。”清水說。

然后車就開走了，清水一直看著楚芙蓉上車，找位置坐下，自始至終楚芙蓉都沒有回頭看一下自己，心里更難受了，車爬個山坡就消失在清水的視線了。

車都看不見了清水還站在原地沒動，看著腳下楚芙蓉剛剛蹲過的地方，草叢里仿佛還有她剛流下的淚水。忽然他很想用手指去觸摸一下那些被楚芙蓉淚水打濕的小草，去感受一下她的溫度。

那天的天空特別藍，云很輕，一個白衣少年佇立在路邊，一臉憂傷看著旁邊蹲著的女生，看不清女生的表情。

多年以后清水每次經過這里，都會想起那天的情景，總是忍不住想起那首詩：

那一年

磕長頭匍匐在山路，不為覲見

只為貼著你的溫暖

那一世

轉山轉水轉佛塔，不為修來世

只為途中與你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