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不想去看看嗎？”

此刻白染魚的那雙桃花眼沒了平時迷離和多情，只有風光霽月的清朗。呂岫沨也從他眼中讀出了他的真心，讀出了自己的心。

她當然想走遍天下，從第一次聽到宇文桃的夢想開始，不對，從接到少主的任務來到江陵布局開始，她便向往能走出去看看。

店里那些老伙計和她不一樣，他們走南闖北，刀山火海里滾過，歷經險惡可也嘗過世間百味，如今厭倦了江湖漂泊，所以才選擇在此過安安穩穩的小日子。

可她還不到二十歲，還沒來得及去這江湖走一走，看一看——丐幫的叫花雞是不是真的那么好吃，少林的素齋和他們的武功一樣博大精深嗎，昆侖的雪蓮是不是也別有滋味，青城山的菌子聽說沾了仙氣般絕鮮，蘇州搗衣派的小點連丁芷荷都贊不絕口……

這些，呂岫沨通通都想知道。

就算江湖真的險惡，那也應是她自己的選擇，她自己承擔。

這個舵主的身份，是賞識，是使命，但也是一種禁錮。

一念及此，呂岫沨忽然驚慌起來，她居然認為少主束縛了自己？！

“掌柜的，游子休前幾日告訴我，不二山莊的舵主除非是死在任上，否則輕易不會換人，這什么規定，把人當奴隸？”白染魚皺眉道。

“不可能……”呂岫沨怔住，“我明明聽說，只要做出一番成就，是可以請調的……”

白染魚的樹枝點在中原，也就是不二山莊的所在：“不二山莊家大業大，底下的人想調就調，你們那個少主能同意？所謂做出一番成就，有細則嗎？有公布如何判定嗎？都沒有的話，那就是空話罷了。”

呂岫沨沉默了，這些自然沒有明文規定，她只是聽人提過，相信少主性子隨和一定會答應，原來這都是她一廂情愿的幻想嗎？

她握緊拳頭，望著江面上來來往往的船只，難道一生真要死守江陵，看著一樣的風景了？

“可你想去金陵對不對，上回嵐嵐說起你家曾在那里開酒樓——”白染魚從懷里掏出一張金陵的地圖，攤開指給呂岫沨看，“后來我和她私下聊過，你家酒樓的情況，時隔太久，她很多細節都忘了，只知店開在長干里附近，我小時候也在那邊待過，前不久才故地重游，我可以給你帶路。”

原來白染魚都記得……呂岫沨心頭一熱，望著他熱切的目光，差點一口應下，終于還是懸崖勒馬，眼神一暗，搖了搖頭：“別說了。”

白染魚心無掛礙，他是從誤入江湖卻終將入海的魚，為了心愛母親的愿望，為了自己，可以去任何地方。

而她生是不二山莊的人，死也要死在不二山莊的分舵，只能抱著殘缺的記憶，隔著河岸艷羨外面的煙火紅塵。

這才是他們最大的差別。

呂岫沨恍然大悟，胸口卻是一悶，頭隱隱作痛，心煩意亂。

白染魚把那地圖往她手里一塞，握住她的肩膀：“只要你一句話，我就陪你……”

“誰要你陪！”呂岫沨猛地推開他，推得白染魚一個趔趄，“少主于我有救命之恩，我不能……”

“救命之恩就能綁住你一生一世嗎？！”白染魚并不退讓，“你是真的感激，還是怕？怕離開不二山莊的庇護，離開八珍閣的伙伴，便要獨自一個人去面對莫測的江湖？！”

啪的一聲，呂岫沨揚手給了白染魚一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