舔了舔嘴角殘留的酒液

酒是好酒，不澀口，入口就成一股熱流，落進肺腑里暖融融的，在這天寒地凍的天里，吃起來猶為舒服。

不知道價格幾何，但一想便不是普通人能喝得起的。

以義挾之，以利誘之，的確是好手段。

不得不說，這蛇幫表面功夫確實比其他幫派做的好上不少。

聶莊看著有條不紊開始登記造冊的師爺，身邊一個個面露興奮，臉帶滿是憧憬的眾人，心里暗道。

或許自己這個決定沒錯？

聶莊心里忽地振奮了起來。

這種感覺有些像他第一次入職，剛好碰上大老板灌心靈雞湯的時候，大家一起在個大酒店吃飯。

令人振奮的倒不是那不菲的工資，反倒是那精致的工牌以及相同著裝的同事。

相同命運的人聚集在一起，形成一個集合體，形成的歸屬感竟然讓原本有些惶恐的聶莊心思又定了些。

.....

事先已經記錄過相應信息，隊伍排的極快，沒等多久就輪到他了。

“聶莊是吧？”

登記造冊的師爺拿著豪筆，一目十行地掃了眼關于聶莊的卷宗，抬頭笑道。

“是。”

“麻煩師爺了。”

聶莊連忙點頭，低聲應道。

一副乖乖巧巧的樣子。

“不必這般多禮，進了自家門，那便是自家人。”

師爺臉極白，五官秀氣，賣相倒是不錯，扔人堆里說是個秀才讀書人也都有人信，擺了擺手說道：

“我看了你的信息，讀書人，孝順，人也機靈，很不錯。”

師爺贊道。

翻了翻后面的記錄，抬頭，接著道：

“就是武學基礎少了點，嗯，倒也沒事，至少讀過書，肚里有東西。”

師爺下意識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特意留一小撮胡子，沉思了會又道：

“我問了問幾個你們院里教書的好友，聽說你成績甚是不錯，按理說一路讀下去，混個秀才功名是沒問題的，怎么會想到來干這“下九流勾當”？”

師爺目光灼灼地看著聶莊。

是的，就社會地位而言，雖說蛇幫已經算南城數一數二的大幫了，但里面的小卒子在尋常人眼里依舊是上不了臺面的勾當，懼大過敬。

秀才功名，進衙門工作，有編制，安穩，是一個幫頭混混無論如何都比不了的。

這是大周六百載安穩如山的強橫國力帶來的結果。

即便是如今妖蠻垂關，年年征兵，即便是如今七國而立，形勢復雜，國內又多地天災，也沒有任何人敢說三道四，質疑王權威嚴。

為王護道比之在街頭拿命混飯吃，好的簡直不要太多，舍本逐末，師爺自然疑惑。

聶莊抿了抿嘴，也沒猶豫，抬起頭，定了定神，笑道：

“師爺好像沒把我事情所知未細，我在書院只學文，不習武，能有什么前程？

如今進蛇幫，不過是前些日子進京赴親受了欺侮，終是明白習文不練功，到頭一場空罷了，現在痛定思痛，想要奔個前程。”

說到這，聶莊臉上適時浮現一抹沮喪，不再言語。

師爺卻是一臉了然，打消心中疑惑，感同身受般拍了拍聶莊的肩膀，一副過來人的語氣道：

“都過去了，在幫里好好干，會有出路的。”

說完又想到什么般，叮囑道，“在幫里不像院里，千萬別把那的酸腐氣帶著，多做多干，少言少語，不要怕苦。”

師爺看著面前棱角都未打平，嘴巴上青毛都沒褪去，一臉抑郁的少年，好像看見十幾年前的自己。

“聶莊省的。”

聶莊一副惶恐又感激的表情，連忙站起身。

“就這樣吧，進院里去。”

師爺卻是沒再多說什么，又低下頭，在卷宗上寫下一個大大的“可”字，又在其后寫下“吳承義”三個字。

聶莊嘴角翁動，不經意瞥了眼，小聲念了聲，好像要將其認真記下，隨后恭敬地行了一禮，退了下去。

師爺看著小跑進內院的身影，笑了笑。

“下一個。”

這些小伎倆雖然一眼下去就能看破，但不得不說讓人生不起惡感。

.......

到了內院，仿若進了另一番天地。

只有青石板鋪的大院子，比起前院還有什么亭臺小榭，假山流水，無疑是單調到了極點。

可就是這樣的單調，在四個巨大的兵器架子以及幾十個赤裸上身，大聲叫喊著，練著拳的大漢裝點下，卻讓人一看就熱血澎湃，心神震動。

場子上的大漢練的拳也頗為怪異，速度忽急忽慢，慢的時候就像地球上廣場老大爺玩耍的太極拳，快的時候卻是只看見一團伴隨著啪啪氣鳴聲的拳影。

動作更是別扭，行三步退三步，身子一搖一晃，像吃醉了酒般雜亂無章，可仔細看著又似乎藏著些規律，很是不凡。

一時所有人竟然看的入神。

“這是我們幫中秘技，蛇拳精要，也是你們馬上要學的。”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忽然傳來一個洪亮的聲音，回過神一看，不知何時一條大漢站在眾人身旁，一身玄色勁裝，肌肉不像那些力士般突兀，卻給人堅實厚重之感，抿著嘴同樣認真看著場中正在操練的漢子們。

“薛老大好！”

聶莊他們不認識，自然只得呆呆地立在那，不敢隨意招呼，一旁習武的老人卻是在一個領頭的帶領下，連忙停下動作，齊齊圍了上來，討好地大聲叫道。

玄衣漢子名為薛霸，是蛇幫有數的擒虎境高手，更是專門負責傳功的老大，自然容得他們討好，奉承。

薛霸笑呵呵地好似很享受這般眾星捧月的感覺，擺了擺手笑罵道：

“你們這群臭小子，功夫練得不怎么樣，這阿諛之技確實學的不差！”

“王仁，你那蛇拳第二式蛇行龍嬉步調錯了，最后踏前沖拳，老子教的是蛇化龍的莽勁，你他娘的還猶猶豫豫的干嘛？

李唐，還有你，蛇拳第六式狂蛇啃噬確實是速度越快越好，可你力道得集中啊，不然速度再快，拳頭軟綿綿的，打到人身上，人沒死，你骨頭倒被挫斷了，平時鍛煉身體再跟老子劃水嘛。

黃浩，你.....”

嘴里噼里啪啦，像連珠炮般說了一大通，幾乎在場三四十個大漢都數落了一遍，被點名的盡都一臉訕色，低著頭，一言不發。

“好了，全都給老子滾去吃飯，上午功課就這樣了，還是那句老話，幫里不養閑人，有本事練武的繼續練，至于吃不了這碗飯的

薛霸笑意慢慢收斂，掃了眼眾人，沉聲道：“就只有去做事！你們心里可得有桿秤。”

話音落下，三四十條漢子面色恢復如常，挺胸抬頭，彎腰行禮，魚貫小跑出內堂。

這時薛霸轉過身看著聶莊等人，像將軍打量自己的部隊般審視了一遍，刀子般的目光看得人絲毫不敢與之對視。

“呵呵，大家不要這么緊張嘛，之前奎師爺不是說過嗎，進了幫中，大家就是兄弟，跟兄弟說話你們說緊張個什么勁，是不是啊？”

薛霸笑瞇瞇地道。

“不過按老子說，全他娘的放屁！”

就在眾人剛想回答，薛霸卻是怒罵道。

“進了蛇幫就得講規矩，就得敬老人，就得敬拳頭大的大哥！記住一句話，也是老子給你們上的第一堂課，

有本事的，肯上進才是蛇幫千百弟兄，混日子的不是我們的兄弟！”

薛霸此時肌肉鼓起，大聲斥道，身上不知為何透出一股子厚重感，立在那，陽光在其身后照出一條長長的影子，活脫脫像只蠻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