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出突然,但高華身經(jīng)百戰(zhàn),見得多了,心中并沒有起太大波瀾。他受穿越者的啟發(fā),冷靜分析形勢后,立即做出應對:
“啊啊啊!”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跳離座位,閃在葛敏身后,抱大腿放聲尖叫。
葛敏被嚇得呆若木雞,一動不動杵在原地,過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腿一軟跪在地上,抱起高華,也放聲哭叫起來:
“啊啊啊!出人命啦!”
鼻頭長疣子的行政秘書則很平靜,干脆利落地在座位上暈了過去。
耶格目光冷峻,端詳著狼狽的自治領新當家,嘴上仍然洋溢著溫柔的微笑,輕輕搖了搖頭:
“請原諒卑職的唐突之舉,方才伏法的是走私兵器的罪犯,自治領公民,名叫張老三。
部下前日在自治領以南邊境抓獲了人類奴工,順藤摸瓜逮捕了他。
卑職想向您重申:我國嚴禁私造、私運、私販兵器盔甲,違者斬無赦。望您好生教育領民守法,勿重蹈覆轍。”
接著,他緩步走上前,彎下腰,直視葛敏的臉龐。
葛敏嗓子已經(jīng)啞了,只能跪坐地上低聲抽泣,拼命搖頭想往后爬,奈何身體癱軟使不上勁。而高華早已一溜煙躲到桌子底下。
耶格向她慢慢伸出手指,為她僵硬的臉輕輕拭去淚珠:
“雖然您哭泣的模樣更令我動心,但淚水并不適合你。抱歉弄臟了你的裙子,請務必收下我的賠罪禮。”
他又對桌子底下的高華說:“您事物繁忙,卑職就不打擾了,恕我告辭。”
說罷,他瀟灑地轉頭就走,輕蔑地一笑:“沒出息,不足為懼。”
待伊甸一行走遠了,高華才爬出來,撣撣膝蓋上的灰塵咕噥道:
“一群沒教養(yǎng)的家伙,把大廳搞成這樣也不收拾一下。葛敏,叫衛(wèi)兵來……你怎么了?”
葛敏機械地把頭轉過來,目光呆滯,滿臉淚痕,已經(jīng)說不出話了。而那位秘書,還仰面躺在座位上。
唉,沒出息。
衛(wèi)兵收拾好殘局,侍女扶葛敏和秘書回去休息,高華饒有興致地翻看耶格給侍女留下的“禮物”。
一張明信片后附兩塊金幣,一串精致的藍寶石項鏈,以及一件伊甸流行款連衣裙,深藍色,蕾絲邊,裙擺在膝蓋以上。
看來他瞄準紅梅挺久了,這件衣服正合她身。
這個優(yōu)雅暴徒,若能改掉殘暴狡詐的本性和濫施私刑的習慣,倒不失為有品位的敗家子。
韜光養(yǎng)晦得很成功。雖然嗓子發(fā)疼,但伊甸無疑會放松警惕,在下個季度前不會來找麻煩。
錢不是問題,現(xiàn)在的問題是沒錢。
還什么都沒干,國庫只剩一百金幣出頭,連維持城堡運轉都吃力,別說救濟貧民、發(fā)展工農業(yè)了,攀科技更是天方夜譚。
得想辦法搞點錢。
下午,孫皓豪宅施工現(xiàn)場的臨時工棚里,坐著一個忐忑的小孩,和一個埋頭盯圖紙、時不時自言自語的傻子。
在這里,他深刻理解到什么叫山外有山——雖是工地,但孫皓的新府邸規(guī)模之宏大、建筑之精美、裝飾之精美,遠超他的想象。
獨立宅邸三十余座,建筑風格從伊甸式石樓、自治領式木閣,到西域式洋蔥頂,應有盡有。每座都有獨立小院,前門花崗巖噴泉,后門游泳池。
老禿子真會享受!和他相比,耶達特就是土老冒!
可干坐了兩個小時,孫皓還是沒有出現(xiàn)。
高華抓耳撓腮,而邊上的傻子對著圖紙開始傻笑。
“你是趙剛嗎?趙督工是你父親吧?我和他很熟!這府邸是你設計的吧?真厲害!”
高華沒話找話,但趙剛和一點回應都沒有,仍然咧著嘴,哈喇子都流下來了,喉嚨里發(fā)出咕嘟咕嘟的聲音:
“嘿嘿嘿~咳!嘿嘿嘿……”
高華毛骨悚然,坐立不安。
我靠,這家伙該不會是瘋子吧!我真要招聘他?
又這樣度過了恐怖的半小時,高華受不了了,寒毛直豎起身欲走,和一個禿老頭撞個滿懷。
“啊!抱歉,孫孫……吳管家?”
然而來者不是孫皓,而是吳管家。高華懷疑是因為發(fā)型,才讓老吳這財迷得到孫皓的信任。
“不借,你走吧。”老吳當頭給了高華一悶棍。
“可……孫皓大人呢?”
“老爺少爺都忙。”
“可百姓民不聊生,需要救濟。而財政已見底……”
吳管家手一揮,粗暴地打斷領主:
“我們家的大米已經(jīng)降價五銀分,打對折了。救急不救窮,窮鬼不努力工作,活該餓死!”
不就是你們斷了平民的活路么?
硬把這話憋進肚,弱弱地說:“至少讓我和孫皓大人見一面吧,只借五十……”
“非要我把話說得這么明白嗎?”吳管家不耐煩了:“就你,也配見孫老爺?”
高華像斗敗的公雞,低著頭拖著腳,緩緩走出府邸。
但他的心是熾熱的。兩大家族的下馬威各吃一次,堅定了他的想法。一個計劃正在醞釀……
忽覺后背發(fā)涼,猛一回頭,看見一個瘦高個像根筷子似的站著,直勾勾盯著自己。
“你是……李清?”高華對這個怪秘書有點印象,是絲毫不亞于趙剛的怪家伙。怎么孫皓身邊凈出怪物?
這根筷子開口了,聲音和高華記憶中一模一樣,沒有感情起伏:“你很危險。”說完扭頭就走。
高華被這直楞楞的一句搞蒙了:什么叫我很危險?我處于危險之中?還是我構成威脅?
管他呢,就算前路是刀山火海,我也要去闖,把這倆為富不仁的土皇帝拉下馬!
幾天后,夕陽西下。
鐵匠行會會長陳大錘正在指揮鐵匠里坊的重建,撫慰死傷者家屬,一個蓋著大草帽、草鞋上都是泥的瘦小身影,悄咪咪貓到他身邊。
“大錘。”
“高華!”
“噓~晚飯跟我喝一杯,就我和你。”
一大一小漫步來到酒館,在最靠里的角落坐定。
“善后工作還順利吧?”高華夾了一筷筍,隨口問道。
“很艱難。雖然有工友幫忙,但重建經(jīng)費和撫恤金總是不夠。”大錘灌了一大口淡黃渾濁的麥芽酒,酸澀難當。
“唉,財政也沒錢。大家族賺大頭卻不交稅,被剝削的貧民成了主要稅源。這樣下去,大家都得玩兒完。”
根據(jù)穿越者的知識,王朝莫不亡于枝強干弱導致的貧富懸殊、財政崩潰。簡直是自治領未來的預演。
要逆天改命,得加強對基層的控制,削平豪強。
陳大錘又灌了口酒,苦笑道:
“糧價倒是降了點。熬到六月新麥上市,這關就算過了,這是錢將軍他們拿命換的。”
“看來兩大家族還有點腦子,沒把事做得太絕。”
“哪里!”大錘噗嗤一笑:
“米倉被砸了,市面上都是米,不降價等著庫存大米發(fā)芽?等這陣子過去,他倆就會漲價,連本帶利賺回來。”
“外有魔族,內有豪強,這樣下去自治領遲早要滅亡,我不能坐視不管。”高華一口氣干了杯里的蜜酒,干咳一聲,說:
“但缺點啟動資金。”
“哈哈,我們大家誰不缺錢?”
“南邊的山上有幾個村子,田地不錯,就是缺水。如果修條灌溉渠,應該能產不少米。”
“南邊山區(qū)?倒是可以從黑山河引水,但地形崎嶇,施工費用少不了。”
“沒錯,所以我想拉點贊助。”
“哈哈,如果我有孫皓百分之一富,說不定會勻點給你。”
這回答讓高華不滿,他壓低了聲音說:
“此次暴動的主力是鐵匠,你作為會長難辭其咎。我不追究你的責任,只希望你能在最困難的時候,幫我和自治領一把。”
陳大錘綿中帶鋼:“行會只是行業(yè)自律組織,管不了成員私下的行為。退一萬步說,我也拿不出什么錢啊。”
高華直視對方雙眼,片刻后微微一笑:
“我只是問問,你別往心里去。換個話題,自治領的鐵器出口為何是支柱產業(yè)?好在哪里?”
提到專業(yè)知識,會長來勁了:“這里的礦脈又大又好,鐵礦石品位高、雜質少,但這是其次。
最重要的因素,其實是黑神族鐵匠的秘傳煉鐵鍛造工藝,鐵器堅韌無比,不易斷裂。”
“就像這樣?”高華掏出一顆槍頭,輕輕在自己的佩劍上一叩。
叮~
清脆的一聲,悠遠通透,如叮咚泉水般悅耳。
“對,就是這樣……你從哪弄來的?”陳大錘忽然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