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兩個人的場景了。

卻比以往尷尬。

“謝謝你，剛剛替我解圍?！鼻仂愕乐x，“雖然你的方式很極端，但我很抱歉利用了你，希望這種事，再也不要發生。”

段霖一直側著臉，看不見神情。秦煦可以看見他的側臉，那是很好看的鼻尖，挺又尖，正如他本人一樣高傲，調皮的睫毛在燈下投過影子，渡過一層金光，不顯霸道，倒也柔和。他的嘴唇一直很薄，算命的就喜歡說這種人，薄情寡義。

過了很久，久到秦煦都以為段霖因為自己聲音小而聽不見時，他開口了：“你可以利用我，我心甘情愿?！?/p>

“如果你要月亮，我會連同星星一同摘下來給你，并且告訴你，這是我的心意?！?/p>

“我什么都不怕，就怕你不收?！?/p>

秦煦不是鐵石心腸，易楷早就被段霖擠出腦內，在棄甲曳兵之際，瘋狂動容，潰不成軍?？煲獔猿植蛔×?，她一遍遍想著。

這是最后的掙扎了，這若是泥潭，那她已經陷了進去，根本出不來了。

認識段霖這幾個月以來，他是幾乎不和自己提他的過去。在秦煦的眼里，段霖知曉與自己有關的一切。可她對他太陌生，以至于到今天，讓自己接受他，都感覺不現實。

在她這里，對段霖的了解，竟然全部來源于譚俊彥。

“段霖。”秦煦喃喃?！昂臀艺f說你，可以嗎？你從來沒有和我說過。”

“我一直以為…你對我的過去，并不在意?！倍瘟貨]有喝醉，看著秦煦，更多的是受寵若驚。

“這菜點了這么多，我們不聊聊天，可能——都吃不完?！鼻仂阆騺硎莻€溫柔的人。“我想...慢慢的了解你?！?/p>

而段霖學著她，做著笨拙的溫柔。

“我的故事，枯燥無味，話本里一抓一大把，我以為沒人愿意聽?！倍瘟孛嗣t酒杯，聞了一下。毫無疑問，他是個矛盾的人。浮躁，卻沉穩。“沒有你的過去，不值一提?！?/p>

他并沒有告訴秦煦。

段霖的童年并不是很幸福。

他一方面打架斗毆、抽煙飆車，一方面被他爸按著腦袋整端正。

要問他本來的性格是什么，他竟然一丁點都想不起來。就好像一出生，他就應該頂著某個假面，沒有靈魂茍延殘喘。段家的勢力很大，從他爺爺開始就根深蒂固。在軍區大院長大的段霖似乎被壓了太多的壓力，什么都必須做到極致，就連吃飯都得端著九十度的直角那樣。

他的母親是愛玩的，家里有錢全世界的跑，恨不得住飛機上，一年到頭見不到人。父親又是手握權力，一年到頭也還是見不到幾次。

院子里的小孩不敢找他玩，學校里的同學不敢招惹他。

那年段家旁支有人犯了罪，段父親手把他們一個旁支拔出。結果那人兒子是段霖同班同學，于是對著段霖指桑罵槐，說他爸也好不到哪里去，段霖差點把別人揍得終身殘廢。

因為這事情鬧大了，段霖終于從家里看到了他爸。剛想說什么，被狠狠地打了一耳光，罵了一聲敗家子。那是段霖十三歲的時候，也是除了過年過節，第一次看到他爸回家吃飯。

他似乎掌握了什么規律，便踏踏實實的當他的敗家子。

當他十五歲抽煙喝酒逃課被發現，在國外學了一段時間被退學回國，他爸開始頻繁回家，并沒好氣的罵他：“你這樣能考的上大學？你可別指望我給你買！丟人現眼！”

因為他經常鬧事，開始結交一些富二代朋友們，三天兩頭因為鬧事去局子蹲著，再大些就可以立案了，他爸恨不得把他送到軍校。

為了管他，丁淇和段啟睿重新住回了大院里。

然而聽到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我對你很失望。”

相互失望罷了。

心里總是空落落的。

已經長歪的段霖發現，自己想要的，只是愛。

可為什么，沒有人給他。

后來那天在那個破爛不堪的倉庫里，也許是收到那一塊不起眼的紗布起，有了那么一個想法在他的腦子里油然而生，很荒謬，很篤定。

———終于等到了。

誰又知道這想法是與生俱來譚俊彥的前世今生，還是段霖絕處逢生里的一見鐘情呢？

“段霖？你在笑什么？”秦煦很納悶段霖為什么看著自己突然笑了。

很迷惑行為了。

“你不方便告訴我也可以…”

段霖握住秦煦的手，“不是不方便，我告訴你了，不值一提?！彼哪?，溫柔極了，誰都被他看的融化了心：“我的人生，是從遇見你開始的。”

“我下個月就三十了，人生都過了三分之一。如果我真的可以活到九十歲，我希望三分之二的人生是自己想要的，與你一起度過的人生。如果我前期遭受到的苦難，是遇到你的鋪墊…那不管是什么，都值得?！?/p>

段霖從來沒有和秦煦說過這么長的，這么多的心里話?？勺詈笳f出來，莫名其妙變了味，倒是像極了求婚。

幸好他沒有單膝跪地。

這弄得秦煦有點尷尬，剛準備同情他一絲一毫，沒想到竟是養虎為患。她向后傾斜了些，干巴巴地笑著：“你…怎么說自己的事，說到后來跑題，和向我求婚一樣似的?！?/p>

有那個意思的。

不過我不著急。

段霖笑著，“那你能不能收下我的禮物？”他從懷里拿出來了一對鑲嵌著藍寶石的耳環，“別嚇到了，這不是求婚，你就當…這是我這些日子的學費好了?！倍瘟夭换挪幻?，可不能把秦煦逼急了，慢慢來，好戲還在后頭。

本來段霖沒有打算這么早拿出來。

但面對秦煦，他的自控力一向失靈。

他像個狡猾的狐貍，等著獵物滑入自己的口中。

“你又要拒絕我。”秦煦嘴巴微動，段霖趕緊反客為主：“這是我找Leo，精心設計的。我相信Leo也不會愿意看到，自己第一次設計珠寶，還被人退貨吧。”

“我媽說長得好看油嘴滑舌的男人不可靠啊。”秦煦盯著他，半天才說這句話。

“要不你試試？七天包退，我還給你包郵?！?/p>

“包郵？你難不成把自己放箱子給我寄來？”

“不一定非是箱子，只要你在哪，我就可以在哪?！?/p>

她收下了耳環，卻沒再接他話。

不是因為Leo設計的她才收下，她握著耳環，反倒有一種物歸原主的錯愕。

秦煦不知道為什么，對這耳環有一種熟悉感。

沒有理由，就是覺得這是自己的，也只能是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