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菏露出他喜歡的表情,說一些軟言細語,這種事情對于他來說格外的拿手,畢竟在京都戲院里他可學了很多伺候人的把戲。
“夫人的皮膚真好?!标愓阉窅鄄会屖值恼f,牽起天菏的手掌親了親。
天菏嬌羞的收回手,來到床頭坐下,用腳趾勾起腰帶,穿衣梳妝。
陳昭朔趕緊上前從少年的手上拿過梳子,替他盤發,再替天菏戴上自己親手雕刻的簪子。
這屋子里呀,很多東西都是他們兩個的杰作,比如掛衣服的衣架是他親手雕刻的,少年的發簪也是他雕刻的,少年的衣服是他買的,就連少年身上的草莓也是他留下的。
夫妻間的生活很平淡,天菏就像是快要忘記了自己的復仇一樣在這里生活了兩年之久。
然而,一個冬雪嚷嚷的晚上,他在身旁之人熟睡過后,套上衣服,穿上布鞋,小心翼翼地打開木門,撐著一把油紙傘踏到雪地中,往寒冷的森林里走。
盡頭等著一個壯漢,正是大力。
他的肩上和頭上積了一層雪,看來已經等了許久了。
看到少年單薄的身影打著一把傘緩緩而來,他趕緊把身上的外套脫下,蓋在少年身上,聽少年說:“把這玉佩幫我拿去當了?!?/p>
少年從袖子里拿出一塊玉佩,這寶藍色的玉佩色澤潤/滑,一看就是價值不菲的東西。
大力不明白少年為何要把這么值錢的東西給當掉,卻還是照做了。
天菏轉身欲走,只聽見身后的人說:“你真的喜歡他嗎?”
少年停住腳步,油紙傘下只能看到少年的發絲微微隨風飄動,夾雜在飛雪之間,如夢如幻。
他答:“喜歡。”
“你可知,他是瑞國的將軍!”大力終于看不下去了,他不想看著少年越陷越深,他告訴少年真相就是想讓少年明白,他們兩個是不可能的。
然而他的話剛說完,少年卻回過頭來,傘下的人只露出光潔的下巴,紅唇一張一合說:“那你可知我是京都戲院里的戲子?!?/p>
好像有一道雷打在了大力的身上,雷的他渾身不能動彈,耳朵嗡嗡直響。
他剛才都聽到了什么?
少年告訴他,他是京都戲院的戲子!
戲子?。。?/p>
他是戲子!
那一瞬間,大力慌張的后退幾步,險些摔倒在地,目光不可自信地看著少年光潔的皮囊。
這一刻他渾然醒悟自己是被什么可惡的惡魔給迷住了心眼兒。
少年苦笑,他知道自己說出真相以后大力會露出這般表情。
戲子這種低賤的身份,在平民老百姓眼里更加的不堪。
他把身上的衣裳扯下,這是大力的,衣服被扔在地上,少年撐著傘轉身離開,就像是要和風雪一起消失一樣。
那天晚上,大力跌倒在雪地中呆愣了很久。
他在想自己的事情,在想自己的感情竟然這般的脆弱,就因為自己愛的人是個戲子就害怕了。
他只是不想讓自己飽受風霜的娘再受到什么非議,不想讓娘親再承受其他的議論痛苦。
所以在得知少年是一個戲子的時候,他第一時間害怕了。
那天晚上他渾渾沌沌的回家,娘親坐在門口等了很久,手腳都發涼了。
大力把娘親抱回屋,母親非常了解自己的兒子,等兒子回來一言不發,就知道兒子如今有心事了。
兒子準備出去打水,瞎眼婆的一把抓住兒子的手掌,她摸到一條厚重的傷疤在兒子的手腕上,那是他小時候砍柴不小心砍到落下的疤痕。
母親心思百轉,最后溫言細語地問道:“大力啊,有什么難處告訴給娘,別憋在心里,你難受,娘親也難受。”
大力看著瞎了眼睛的母親,眼眶頓時一熱,沒吱出聲來。
母親又接著說:“最近總覺得你不太對勁,是不是喜歡上了誰家的姑娘不敢去提親,你告訴給娘,娘親幫你說?!蹦赣H拍拍兒子的手掌,讓他放心。
“娘……”大力喊了一聲,聲音哽咽痛苦不堪,他趴在母親的膝蓋上,就像小時候砍柴砍到了手,趴在母親膝蓋上痛哭一樣。
他說:“娘,兒子喜歡的不是姑娘?!?/p>
瞎眼婆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兒子說話的意思,愣了一會兒,瞎眼婆睜大眼睛,她好像明白了兒子的話,嘴巴張張合合,最后嘆息一口氣。
她摸索著兒子的腦袋,將手放在兒子的頭上拍了拍,說:“只要是你喜歡的都好。不是姑娘也沒關系,以后我就要有兩個兒子了。”
瞎眼婆笑著,她一個什么都不懂的女人,因為雙眼看不見,只是覺得只要是兒子喜歡的什么都好。
本以為會被母親痛罵的大力在聽到母親的這一句話時,抱頭痛哭。
他已經二十五六了,卻哭得像個孩子一樣。
那天晚上母親睡得很早,大力關上房門,回到自己的房間,繼續忙活著。
母親的房間里,本來睡著的瞎眼婆睜開了眼睛。
她眼中流著淚是傷心的,最后又悄悄地爬下床,摸索到床頭的柜子里,里面放著一些她存了一輩子的積蓄。
她想把這些錢留給未來的兩個兒子一起生活,每天晚上都會悄悄的數一數。
以前她是準備把錢留給自己未來兒媳婦的,現在要留給未來的兒子了。
瞎眼婆傻傻的笑著,她比有眼睛的人看得開一些,很多事情不能強求,她寧愿順其自然,順其本心。
第二天一早,大力給娘親做了飯,就早早的去鎮上了。
他把那塊成色很好的玉佩當了,當鋪老板看到這塊玉佩的時候,臉色變了許多,詢問了大力許多事情,大力都一一回答。
等他回村子的時候,還沒有走到村門口,就看到一大批官兵涌入了瓦家村。
那一瞬間,大力預感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他快步跑回去,先是去了村長那里,村長說天菏和陳昭朔被官兵抓走了。
大力又沿著出村的路快跑,等他跑到村門口,官兵已經快馬加鞭揚長而去很久了,路上只有漫天的灰塵飄揚。
他絕望地跌坐在地,好像明白了什么。
大力回到河邊的小屋,廚房里的飯桌上還擺放著熱騰騰的飯菜,可見得官兵來的時候,兩人正在吃飯。
他拿起筷子,胡塞的吃著,越吃越哭,最后卻只能趴在桌子上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