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菏從時空任務中回來，整個人都還有些暈眩難受。

他心中五味雜陳，調整了一下躺在沙發上的身姿，把手掌上手掌大小的鏡子拿起來。

抽出里面的靈魂，那虛弱的美少年看著得到報應的陳昭朔痛苦的一生，美麗的臉頰上渾然露下了淚，一瞬間萬物失色，連天菏都有些為那個哭泣的笑容心醉不已。

“多謝，我甘愿付出靈魂。”美少年說，火紅的衣裳如血如花。

“嗯……”現在多說些什么都沒有用了，他將望連的靈魂封印到一個小瓷瓶中，帶著小瓷瓶走到樓下，在一面掛著畫像的墻面上打開了通往地下隧道的門。

黑乎乎的隧道里剎那亮起了藍色的燈火，一個個漂浮的靈魂發出驚悚的尖叫聲，他們被靈魂枷鎖捆綁在墻壁上不得動彈，只能發出慘絕人寰的笑聲、哭聲。

天菏不忍心看著望連成為這些惡靈的養料，雙手緊緊地握著瓷瓶，每走一步，眼角的淚痕就會緩緩落下。

瓶子里的青年似乎感應到了什么，輕輕的對著拿著瓶子的人說：“這是我的命，與你無關，我還要多謝你幫我報了仇，看到他在那個世界過得那般凄慘，最后慘死，我也算是報仇了……”

可是他卻沒辦法告訴天菏，在那個世界的記憶里，他愛上了他。

“一路……走好。”天菏說，緩緩把瓶子放在供臺上，周圍撲面而來的惡靈蜂擁而至，短短的幾秒鐘，天菏甚至還沒有反應過來，便緩緩的看著那美麗的少年，一口一口的被吞噬掉。

即使萬般痛苦，望連也沒有發出一聲凄慘，他笑著看著天菏，模糊的視線漸漸被無數的靈魂掩埋，直至一點縫隙都沒有。

望連，此生唯愛，愿化作孤魂，化作養料，愿化作風雨陪伴在這書店之底，守護他所愛之人，無怨無悔……

從地下室出來，弟弟的臉色就一直很不好，天野知道弟弟是在為那個男子傷心。

奶奶還在世的時候常說天菏不適合當一個夜巫，因為弟弟總是太過于同情別人，總是會為每一個靈魂落淚，會為他們感到傷心難過，所以才不適合干這一行。

他們世世代代鎮壓著惡靈，這些靈魂生前犯過無數大錯，死后不知悔改依舊禍害人間，被仙人封印在此，可是這些靈魂總有逃脫的時候。

為了避免這一現象出來，千年前的仙人培養了兩股勢力。

夜巫與日巫。

夜巫專門簽訂靈魂合同。

夜巫擁有扭轉時空強大的力量，去替那些靈魂改變命運，或者是報仇。

等委托者自然死后，靈魂就會化作惡靈的養料。

日巫專門簽訂活人的合同。

他們只接受活人的委托任務，替活著的人改變命運，報仇雪恨，自然的，當委托者自然死亡之后，靈魂也會化作惡靈的養料。

天野飛到沙發旁，小小的手掌撫摸著少年的頭發，說：“別傷心了，他甘愿如此，你又何必傷心？”

天菏知道有的時候人不該這般多愁善感，可是每幫一個人改變命運，他就會和那些委托者相處很多年，與他們相處去了解他們，然后在時空的另一端替他們改變命運，報仇雪恨。

可是有時候他真的狠不下心來。

“哥哥，我只是覺得他很不值……”

“這世界上哪有值不值的事情，只有愿不愿意呀。”天野看著弟弟這般消沉，便飄到廚房里去做飯。

他看著就是一個沒長大的小男孩，實際上已經陪伴在自己弟弟身邊很久了。

小時候弟弟在河邊玩耍，不慎掉入河中，他想都沒想就跳了進去，其實是他看到弟弟掉入河中被一個影子拖走，才嚇了一跳。

他拖著弟弟的身軀往岸上游，自己卻被一雙手拖著往下沉去，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應該是完了。

可是等他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就在弟弟的身邊，回頭望了一眼，自己的身軀正緩緩的沉入水中，他不管不顧，還是陪著弟弟上岸回了家。

見到父母的那一刻，他知道，自己再也瞞不下去了。

父母告訴他，他已經死了。

可他不愿意走，他放心不下弟弟，所以他化作守護靈魂，一直陪伴在弟弟的身旁，無微不至的照顧著天菏，不想他一個人在人間孤苦伶仃的。

又過了幾天，天菏情緒終于穩定了點，也沒那么多愁善感，好像把一切都忘記了，實際上只是藏在心底。

他把小小的書店打理的很好，有時候運氣好，還會碰到幾個普通人進到店里買書，賣出這幾本老古董。

這天下午，天菏捧著一碗盒飯靠著柜臺吃的正香。

隱約間看著一個穿著高中校服的少年走了進來，以為是普通人，就隨便說了一句“歡迎光臨，隨便看看”。

直到弟弟跑到他的面前告訴他那人已經死了，才發現，這個學生的腳下沒有影子。

他把那名學生帶到樓上，讓對方坐下才問：“你好，我是天式第十六代夜巫。你叫什么名字？”

“余臣。”穿著校服的少年說著，他渾身上下濕漉漉的，就像是剛從水里撈出來的一樣，眼神還散發著一股惡臭，像沼澤里的惡臭。

可能是想起了自己死去的經歷，他現在的樣子看著格外的落魄，恐怖，皮膚上還有一些生前所遭受的恐怖痕跡。

天菏拿起本子用毛筆記下名字，又問到：“竟然來到這里就是緣分。說吧，是要報仇還是還愿？”

“報仇，我要報仇！”余臣濕漉漉的雙眼變得血紅，他想起了自己被害死的家人，自己的父親和妹妹，還有哥哥，媽媽。

這時候本子上也出現了對方的經歷。

余臣，一名普通的高三學生。

和普通的學生一樣忙碌著籌備著高考，但是天有不測風云，這樣美滿的家庭，卻突然像墜入了惡魔的地獄生活。

余臣的妹妹不小心帶了貸/款，因為償還不起債務，就隱瞞著家里人悄悄的自殺了。

本以為是普通的銀行貸款，可事情卻沒有那么簡單。

催債的混混幾次來騷擾他們家里，那些人都是心狠手辣的，一開始只是砸玻璃，砸窗砸家具，到最后竟然把他們的爸爸打進了醫院。

為了能夠拿到錢，那混混又幾次來犯，把上大學的哥哥打成了植物人，因為沒錢救治，哥哥躺在醫院里被人拔了氧氣管，就這么死了。

余臣去報了警，回到家的時候看到媽媽被那幾個混混欺辱，從廚房里抽出一把刀，想要和他們拼了，卻因為寡不敵眾，被砍了手腳。

他們把他拖到后備箱里放著，一路朝著悠長的小山坡走，路上很顛簸，余臣最后被人丟到了荒野山溝里死去的。

看完少年的這一生，天菏沉默了。

他只是一個上到中專就沒讀的學生，實在是很同情這個少年的這一生。

一個家庭原本好好的，卻因為貸款進入了地獄，一個完美的家庭就這樣破碎了。

他合上本子，手指有些微微發抖，因為上面描寫的恐怖經歷遠遠不止這些，但他卻沒法看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