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膚處傳來的痛楚，都絲毫抵消不了心痛，她是修為很高的鬼魅，也是有五百年道行鬼魅，都阻擋不了心痛帶給她的傷害。

風在此時吹的愈來愈大，書房里的蠟燭也在此刻滅了，原本靜悄悄的書房在此刻啪啪作響，書房里的書籍也在此刻飛的到處都是，想象也是一片狼藉，慘不忍睹。隱約中他似乎聽到山鬼低聲哭泣。他在3黑暗中找了一支蠟燭，點了起來。昏黃的燭光在黑暗中房梁微微搖曳。

透過燭光，他看到了山鬼，紅衣的山鬼此時抖得厲害，不時還抽搐低喃，他輕輕走了過去。

察覺到背后的腳步聲，山鬼沒有理他，只是淡淡低語道：“他是布局者，而我只是個聽話殺人的棋子。”

漂亮的額頭上不時冷汗直冒，就連皮膚上的雞皮疙瘩都起了一身，裸露在外的肌膚此時也是紅了一大半，破裂了，露出里面的森森白骨。她卻拿起地上才被風吹落地的美人圖，笑聲卻是如此凄厲。

“妹妹，是二姐對不起你。”良久，山鬼盯著畫中的美女，臉上滿是溫柔的表情，眼淚在此時恰好落下，掉落在畫中人的臉上，慢慢暈開。

許長情看著眼前女子，輕輕扶她站了起來，握著她的手緊緊把她拉入懷中，只是因為這個動作，山鬼的眼淚卻在此時落得更兇，哭的更厲害。

“可我終究還是錯了，一個布局的怎么可能喜歡上一個殺人棋子呢！”

“你……你喜歡我……？”許長情震驚道。

“喜歡。”山鬼掙脫許長情懷抱，視線越過他的胸膛落到燭光處，暗自譏諷道:“喜歡又能如何，終究還不是這般下場！”

北風呼呼吹個不停，許長情看到山鬼臉色愈發蒼白，似乎竟有一剎那的慌神，似乎回到了有關他那個可有可無的從前，可是他卻絲毫都想不起：“可以告訴我，五百年前到底發生了什么？”

“告訴你？……好……應該讓你知道。”

往事已成殤，就這樣如同洪水滔滔而出。

“從你假父皇死去的前兩年說起。古稀之年的皇帝在得知自己的兒子不是自己時，便大開殺戒，先是在椅欄殿親手殺死貴妃，其后家族一黨被滿門抄斬，身為天澈的王爺卻是手握重兵，鎮守一方。皇帝顧慮鳳天澈手中的兵權以及皇家顏面，便對外宣布，貴妃娘娘其家族一黨逆謀，滿門抄斬，念及其兒有功，姑且放過其兒。”

山鬼虛弱地倒在地上，隱在燭光深處的臉蒼白而又模糊：“其實你那假父皇的心思有多毒，他先后瓦解你的勢力，而后在你回家途中，派了多少殺手伏擊你。”

在得知母妃被殺，家族幾乎滿門抄斬，歸家急切的二皇子，哪里在意路途中出現的殺手，隨從被殺，就連追隨自己多年的將士也在那時成了鬼魂。二皇子看到眼前突然這一幕，悲痛欲絕幾乎殺紅了眼，可是他一人又怎能低得住幾百名訓練有素的殺手伏擊，答案不言而喻。在中毒箭跌下懸崖的那一刻起，他才知道，殺他的人是誰。

當二皇子被殺的消息一夜間在京中盛傳，有多少人唏噓，多少人暗自得意，就連皇帝都大擺宴席慶祝。二皇子府邸靜的可怕，以前多少人捧著厚禮從門外魚貫而入，現在就有多么荒涼。

恰好說到這里時，窗外不知何時飄起來了大雨，山鬼顫顫巍巍走了出去，任憑雨水打濕她全身，隨后在大雨中笑了起來：“哈哈哈……當時就是這樣的天氣，這樣的夜色，讓我遇到了他，我一生的孽緣，二皇子！”

隨之而來的回響敲打在許長情的心上，砰～砰～，就這樣讓他心痛個不停，平日里淡定的上仙，在此刻聽到這句話時頭腦混沌個不停，眼中不時都有眼淚落下，他磕磕絆絆地追了出去。

山鬼突然扯起嘴角，目光迷離地盯著他：“我對他一見鐘情，愛上了他！”

很愛，很愛的哪一種。

“一見鐘情？”許長情跑過來拉住她，雨水從她臉上留下，模糊了視野，朦朧中突然說道:“可是我是娼妓之女，終究和他沒有可能。”

山鬼透過朦朧的雙眼看了看僅她一步之遙的俊美男子，淡淡笑開了嘴，幸福的不溢言表。

那僅僅只有十六年的生命。父親是官拜宰相，一人之下，萬人在上，只因常年在胭柳之巷過夜，一次意外，母親有了她，父親這才把他們收回家中，母親以為從此以后她們娘倆的好日子就要來了，誰知，宰相大人家里妻妾成群，個個貌美如花，個個刻毒涼薄，笑容虛偽而僵硬：“呀，是妹妹啊，你長得可真夠美！”

“把這個賤人的臉給我毀了！”

“管家，把她們娘倆帶到柴房，以后哪個就作為他們的住所吧！”當家主母吩咐道。

“哦，還有這土鬼～不多山鬼以后不許認字，誰敢給她教，看我不打死他！”

她懵懵地直點頭，心底早已被眼前的貴婦人給嚇呆了，她娘親，從那天之后，臉已毀，之前那個艷驚四座的花魁已然變得面無全非。

陰雨連綿的山上，躺著的少年臉色蒼白，雖然人昏睡著，可是臉上盡是不安的表情，他身穿一襲白衣，身上滿是血跡，黑色的長發被雨水沖的早已失去了原本模樣，散亂在肩頭，看上去，多么弱小，多么想讓人保護。

“初見時，他就那么睡著，就足已勾起了我的愛慕之情。”她傻笑著。

許長情看著她，雨水下，語氣，神態都變得更加溫柔：“嗯～”

“照料他時，語氣也是如此溫柔，盡管那時他看不見。”山鬼很幸福的回憶道，“可是如此這樣，也不過兩個月。”

那倆月，是她十幾年來最幸福的時光。他不是二皇子鳳天澈，只是她的朋友，她也不是娼妓之女，她是他的救命恩人，他的好友。她再也不是一個人吃飯，再也不是沒有玩伴的人，冷清的房間里有他，變得美好起來。

冷時，她可以幫他取暖；餓時，她會為他做吃的；無聊時，倆人就圍在一個狹小的空間里，她給他講故事。

那年的她，十四歲，她一見鐘情于他。

那年的他，十八歲，雙目失明，腿腳不便，他愛上她，只是她未知。

那年的她和他，有一個此生難以忘記的美好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