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越用力,她的心就越顫抖,她狠不下心去。
對于他,她始終無能為力,深恨,又深愛,也深怨深痛著。
她沒有他狠,不像他一樣,可以把事情做到最絕,最狠。
她慢慢松下手,黯然的轉身走去……
翌日早上,她坐在鏡子前面,惆悵的看著鏡中的自己,憔悴失色,黯然失魂,虛白無力,跟個快要死的人,沒何兩樣。
她拉開抽柜,取出里中的一把金質小刀,想要知道,此刻的自己到底是死是活。
她將小刀比在臉上,一用力,鮮熱的紅血就騰騰冒出,滾滾而下,宛若一條血河破裂,山水倒覆。
鏡中的自己,看上去,好丑!
'咣'的一聲,她手上的小刀倏然就被搶丟在了地上,耳邊傳過來痛斥的聲音,“你究竟要折磨我到何時?你可以恨我,可以殺我,但你不可以這樣傷害自己來傷害我。你可知,你的每一處發膚,對別人意味著什么?”
折磨一個人最痛苦的方式,就是傷害他最愛的人,她一直都沒讓他失望過。她是他的命,是他活著的全部光明,沒有她,他的世界,只會一片荒暗。
不,確切來說,他的命跟她比起來,不及萬分之一。她是第一個,他愛上的女人,也是今生,他完全愛到了骨子里去的女人。
她的青絲,她的體膚,她的一切,都是他今生想要用命守護的。她這樣傷害自己,就是在用生命去毀壞他的天地,看在眼里,他深覺自己的每一根神經,都是刀割的疼。
她緩緩撫上臉上的傷口,痛思著過往傷悲,滄桑的目光,仿若碎裂了全部的回憶。
他的話,她只是聽著,不曾聽在心底。因為他的每一句話,都是穿腸毒藥,她早已失去了仔細回味的能力。
看著銅鏡里的自己,她凄傷呢喃,“練姐姐是最疼我的,卻被你害死了。趙墨是最愛我的,卻被你亂刀殺死了。我的孩子,是我最珍貴的,也被你狠心的扼殺掉了。就連……我最愛的你,也都一次又一次的摧毀了我對愛的癡想。
你把我傷得體無完膚,現在卻問我,我的每一處發膚,對別人意味著什么?”
她失意寒涼的笑著,淚水淹沒了眼眶,長流不盡,仿佛在笑一個天大的凄楚笑話。
聽到那句,她最愛的人,是他!他幽暗的目光一下子有了變幻,聲音顫顫輕輕,“你說什么?你最愛的人……是我?”
他有些茫然若失。
為了證明她是愛他的,他痛擇了那樣的方式,將她逼入無底的深淵。而事實也證明了,她心里更在意那個人,可如今她卻告訴他,她最愛的人……是他?
幽黑的眼眸,如黯夜的光,似明似暗,她的心事,他一直都摸不清,她說的每一句話,他也不知該信哪一句。曾經這些熟悉的話語,那一句不曾劃痛他的心呢!
阿寧悲寒而笑,愛他這件事情,別說他不信,就連她自己都感到荒謬,曾無比的惶恐懷疑過,她是否是瘋了!
皇甫御看著她,透過那張容顏盡碎的凄寒,他仿佛看到了他想要看到的東西,他伸手去握下她撫在臉上的手,柔弱無骨,也冰冷無溫。
他從身后將她溫厚抱住,“阿寧,再信我最后一次,以后我會好好愛你,不會再那樣傷你的心了。”
她已經被傷得千瘡百孔了,何懼再傷?她身上的每一處毛孔,現在都還留著血,她不怕他的再一次傷害,她只怕自己的血流不盡,命死不去。
無數個夜里,她曾無數次的埋恨自己,輕易就會因他的柔情暖語而癡生幻想,幻想盡管發生了那么多事,未來的他們也可以如平常夫妻一樣攜手到老,相互陪伴。
但眾多的慘烈教訓告訴她,皇甫御是個說話不算數的愛情騙子,她再也不會信他了!
她凄聲說,“蒼涼人世,我不過是滄海一粟,若是你真的珍惜,我又何至于落得如此境地?”
她冷漠的脫離了他的懷抱,起身錯開他,仿若歲月臨暮,她的眼里已經沒了他。
她往窗前拖步而去,看著窗外那棵銀杏樹,恍然想起,曾幾個夜里,那個一身暗衛紅袍的男子在樹下的默默癡望,她竟然……竟然都未發現是他……
飄零的樹葉散落塵土,她目光悲黯,她想,她也該,有了去處。
這樣活著,是在折磨他,也是在折磨自己。人生苦短,她在乎的,早已永遠離開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