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棲舟攜著一路風塵進了院子,卻并未回答,只是目光略過一側的少年,落在那堵斑駁的灰墻上。
不知是否錯覺,就在那一剎那,陳久仿佛看到對方竟透過槍孔,朝著他詭秘一笑。
他心臟一抽,全神戒備。
這個老人雖然一直表現著溫和地態度,但想到他在院外就能“看”見姜啟練槍,那么以他的能力,肯定也能夠發現一墻之隔的自己。
既然發現了,卻又為何沒有拆穿自己呢?
緊接著,他又聯想到掌柜的讓他來這里的用意,難道這兩者之間又有什么關系?
既然想不通,陳久便打算靜觀其變。
“我記得你叫承平吧?”略沉默之后,鳳棲舟開口:“當年還央求著我教你功夫,如今幾十年過去便不認得了?”
姜啟父親姜承平的身影再次出現在庭前:“亡國之后,實在不敢跟鳳老先生攀交情!”
鳳棲舟負手在后,反問一句:“怎么,不請我進去喝口茶?”
姜承平望著這位老者,聲音不卑不亢:“寒舍自然為先生備著薄酒,只不過,先生若要談家國大事,還請轉身右拐,三百里處便是城主府!”
鳳棲舟面無表情的望著他,“你若真想做個良民,又何必選這周圍都是無人居住的宅院?”
他說著,眼神若有若無的瞟向陳久所在之處,“若是真沒虧心事,為何挑了這個沒有鄰居居住的旮旯地方?”
“我們從中陸長途跋涉,一路上盤纏也用的差不多了,這剛來川陽,人生地不熟的,也就只好找個地方將就著住了!”
“是嗎?”鳳棲舟皮也不拆穿他這拙劣的謊言。
“淺雪,你先在這待一會,爺爺進去談點事!”老人摸了摸少女的頭,邁步想屋內走去。
“阿啟,去把院門關上,別讓任何人進來!”
兩人進了屋內,陳久在隔院,聽不到他們講了什么。
“我們出去玩吧!”一聲黃鸝般婉轉清脆的聲音響起。
姜啟回頭,見淺雪正伸出潔白的手來拉他,后退了一步。
淺雪愣了一下,看著眼前這個不安的黑臉少年,堅持著向他探出玲瓏手掌。
有些窘迫,姜啟慌忙將手在胸口擦了擦,伸出去,與對方輕輕握住。
那雙手略微有些冰涼,卻比冬夜的寒風更溫暖,那是女孩的溫度。
“我……我怕弄臟你的手!”姜啟解釋道。
“為什么要這樣想?”
“因為你像月亮那般圣潔、美麗!像你這么美麗,我比不得你,我……”
“你是自卑嗎?”淺雪展露出笑顏,“都是逃難的人,哪有什么比不上比得上?”
“你們也是逃難的?”姜啟有些不信。
“嗯,爺爺說北冥的天空總是暗的,不像東土這般明亮!”
“你……家在北冥?”姜啟有些訝異。
九州廣袤無邊,共有五處大陸,按照方位分別為東土、西漠、南蠻、北冥與中陸。
其中最為神秘的便是北冥。
據說那里是一片大澤組成的國度,水路縱橫。據說水中極深處有古老的神跡,當初開創澤國的第一代國君便是在那里獲得了機緣!
“可惜,我出生的時候,就已經離開了那里!”少女的聲音有些縹緲,“我們走過物產豐饒的中陸,也游歷過森林密布的南蠻,最后來到東土!”
“你去過哪?”淺雪問道。
姜啟理了理思緒,“我家以前在中土居住,本是衛國人,后來衛國滅了,便逃難來到川陽。”
所謂的衛國,也是百年前的一只修真家族建立的一個小國。
當初歸天之役中,各路修行家族舉起反旗,等到天音覆滅,便各自建立新的政權,而其中勢力最大的便是齊楚秦燕等七家。
“不過早晚有一天,我會把他們占領的家鄉給奪回來!”
“就憑你一個傻不愣登的小黑炭?”淺雪笑道:“你是在搞笑吧!”
“騙你是小狗!”姜啟漲紅了臉,“我會努力修煉!我現在已經是修士了,早晚有一天我會強大起來,打敗他們!”
“嗯!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一定會來給你打氣!”少女被姜啟的豪氣感動,握拳做了個加油鼓勵狀!
只是少女鼓勵的話還沒出口,便被廳室內的變故打斷!
“嘭!”
大廳的房門被撞開,姜承平與鳳棲舟雙雙躍了出來。
隔壁院子的陳久看了精神一震,他正想知道對方交談了什么!
他有直覺,對方談論的東西,必然與暗月有關!
此刻,那簡陋的院子中,兩人都亮出了兵刃,卻都保持著克制,沒有貿然動手。
“姜承平,我只問你一句,你是答應還是不答應?”
“這種事情,我辦不到!”姜承平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冷硬,“我與啟兒兩人歷經千辛萬苦,這才爭得在這川陽的一處落腳之地!過去的事情,都讓他過去吧!”
“我說得再明白點!你有兩條路可走!一條,便是拒絕我的要求,我會將你和你兒子安葬在這院中!另一條,便是答應我剛才的事情!”
“可是有些事,并非區區一腔熱血就能完成的!”
“我不聽你的無病呻吟!”鳳棲舟的神色有些不豫,“我既然把機密跟你說了,自然不能讓它泄露!所以,你們要么答應,要么死!”
“爺爺!”
“離他遠一點!”鳳棲舟十分氣憤,本以為是把握十足的事情,卻不想人家干脆利索地拒絕了!
“姜殤的后人,你們被他們壓斷了脊梁!姜殤!算我看走了眼!沒想到,你的子孫竟連最后的骨氣也沒有了!”
“我有!”爺爺姜殤一直是姜啟的榜樣,他被鳳棲舟的話語一激,當即站了起來,臉孔漲的通紅。
“要打就打,不要侮辱我們!”
“啟兒!”姜承平上前一步,“不要胡說!”
鳳棲舟若有所思的轉身忘了少年一眼,:“你以為你進了長纓,便可保你一家安然無恙?你以為,一旦真的打起來,川陽城主,真會站在你們這一邊?”
陳久在陰暗中聽了一怔,原來這個姜啟是長纓弟子?
我再升仙大會中有見過他嗎?
腦海中慢慢回憶,并計劃著以此來靠近姜啟,探聽他們的秘密!
見到姜承平惶恐與糾結的神色,鳳棲舟忽然收了兵刃,“你的父親或許沒有告訴你,你們體內流的是什么樣的血脈!你們的真實身份是什么!”
許久,他嘆了口氣:“記住,我們不是一個人,也不是一百個一千個,我們隨時可以是你身邊的任何一個人!”
為了你們的性命著想,我就當你們答應了我的請求!
“淺雪,我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