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楠吸了吸鼻子，擦了一下眼淚繼續(xù)道：“所以，我很羨慕你們，即使面臨高考這種壓力，依然過得很快樂，喬心天天大大咧咧的，書背不上了就出去八卦一通就好了，不像我，只知道和書本死磨硬磕，余驕驕和你，父母開明，可以在學習之余選擇做點自己的事，還有其他人，他們沒有一個像我，活的陰暗自卑，敏感多疑，我很討厭這樣的自己。”

林萌拍了拍她的手道：“陳楠，其實，每個人都有壓力，只是不同而已，想必你們也知道我和周蔚然的關(guān)系，雖然我舅舅他們沒有給我壓力，甚至是寵愛過頭，但是我不能仗著這份寵愛肆無忌憚，我之所以快樂是因為我不排斥學習，這是為我自己，也是為了家人，我希望將來的某一天，可以換我照顧他們，但是當學習成了工具，成了厭惡的事情，那我覺得你不能這樣下去了。”

陳楠苦笑，她又何嘗不知呢？

但是沒關(guān)系，畢竟昨天她媽媽還是退了一步，還是讓她選了文科。

臨分別時，林萌突然叫住了她。

陳楠回頭，只見林萌笑的真誠，對她說了一句：“加油。”

陳楠笑著離開，心里從未有過的放松。

她并不是一無所有不是嗎？她還有這些關(guān)心她的同學和老師。

九月的陽光不慍不熱，帶著秋天的沉靜美好，傾瀉而下。

林萌以前總覺得老天對她太不公平，讓她失去最愛的爸爸媽媽。

那段灰暗的日子，她恨著一切，甚至恨那個丟下她而去的媽媽。

今天見了陳楠她終于明白，這個世界上的人生而不同，或脆弱，或堅強，她不禁幻想，如果是陳楠的媽媽經(jīng)歷她媽媽的一切，她會選擇怎么做，毫無疑問，這個女人一定會堅強地活下去，撫養(yǎng)她長大成人。

而她的媽媽周景芝從小到大被保護的跟公主一樣，她是愛情至上者，所以在得知父親的遭遇時，才會不顧一切追隨而去。

林萌的視線漸漸對焦，才看清了面前的那只手。

林萌詫異地看著來人，“你怎么在這兒？”

柏容與敲了一下她的頭，“你發(fā)什么呆呢？”

“疼。”她揉了揉被他敲的額角。

柏容與看著那里紅了一塊，尷尬地搓了搓手指，好像下手重了些。

他不自在干咳了一聲，“走吧。”

林萌迅速把東西收好，跟著他出了教室的門。

今天周五，周蔚然一早就和她說好了今天讓柏容與送她回家的。

她反抗了，但是無效，其實她也差不多知道周蔚然在想什么。

無非就是自己忙著去玩，柏容與又一向不愛湊熱鬧，就讓他順路帶她一程，這樣也讓他的愧疚感少了一點，因為答應過舅舅舅媽會好好照顧她的。

兩人出了校門，林萌說道：“要不我們走走吧。”

柏容與應了一聲。

他推著車在她身邊，“你剛才在教室想什么呢？”

人都走空了，她還托著腮在發(fā)呆，這反射弧未免太長了些。

林萌想了想便把陳楠的事情告訴了他。

柏容與其實知道這件事，學校人多，人多的地方就沒有秘密。

林萌轉(zhuǎn)過身，倒退著邊走邊說：“你說？陳楠應該怎么辦？”

“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林萌看著他，“你的意思是讓她反抗？可是她媽媽那么強勢一個人，要反早就反了，也不會弄成今天這個樣子。”

柏容與：“你很關(guān)心她？”

林萌：“當然啊，都是同學嘛。”

她說這話的時候嘴角向上，陽光透過樹枝的縫隙，斑駁地灑在她的臉上，若隱若現(xiàn)，一撂調(diào)皮的發(fā)絲掙脫了束發(fā)帶，隨著輕風拂過她的面頰，柏容與看的一怔，隨后迅速轉(zhuǎn)開了視線，整個人產(chǎn)生了一絲異樣的感覺。

他很久以后才知道，那是心動的感覺，它來的猝不及防，不分地點，無法防備。

林萌半天沒聽見他的回答，再看他時，竟然發(fā)現(xiàn)他在發(fā)呆？

她噗呲一聲笑了出來，剛才還說她發(fā)呆，轉(zhuǎn)眼之間他自己就邊走邊發(fā)呆了。

“喂，你想什么呢？”

柏容與迅速斂了呆呆的樣子，“魯迅還說過一句話，不在沉默中爆發(fā)，就在沉默中滅亡。”

怎么又和魯迅扯上了關(guān)系？

柏容與勾唇，“我是說你同學的事。”

林萌細細品味了他這句話，“什么意思啊？”

柏容與：“照你說的那些事情，你同學媽媽控制欲比較強，得失心也比較重，這些年，她想要讓你同學達成的事已經(jīng)成了執(zhí)念，總有一天，她們之間會有一場更大的戰(zhàn)爭，只是不知道這種戰(zhàn)爭是以什么形式發(fā)生的而已。”

“一定會是這樣嗎？”林萌像是問他，也像是自問。

世界上不管什么戰(zhàn)爭都是傷人的，尤其是這種親情戰(zhàn)爭，最終的會是傷心吧。

“有很大的可能性。”

其實他還有更壞的猜想，但是沒有告訴她。

這些年，中學生因各方面的壓力而選擇不歸路的比比皆是。

有些人開心，那只是表面上的，他把自己的心上了層層枷鎖，外面的人進不去，里面的他出不來，就好像被困在籠子里的獸，漸漸消磨了意志，變得不再是自己。

或許他應該回去和柏校長商量一下，關(guān)于青少年心理安全的科普。

“沒想到，你對魯迅蠻有研究，你們張老師聽見應該挺高興的。”

柏容與對上她戲謔的眸子，終斷了自己的思緒。

“你這是在諷刺我呢。”明明知道他在張馨面前不得臉。

“沒有沒有，我這是夸你呢。”

柏容與哭笑不得，懶得揭穿她難得的調(diào)侃。

……

柏培民回到家時，柏容與正坐在客廳等他。

聽他說完最近學校發(fā)生的事情，他本就嚴肅的臉更顯得不近人情。

“你覺得應該怎么做？”

柏培民來了興趣，便問了作為學生的兒子的想法。

柏容與：“我覺得得釋壓兼心理輔導或者咨詢，這還得您從班主任那里了解各班的情況，其實這種壓力每個人都有，但并不是每個人都能排解，時間長了，后果的嚴重性您是知道的，我覺得學生學習固然重要，但是前提是有個健康的身體和心理，但這件事說起來也復雜，每個人的家庭背景不同，每個人的釋壓方式不同，這還得您自己看著辦。”

柏培民點點頭，表示贊同。

“行，我得先了解一些這樣的情況，這么晚了，你早點睡。”

柏容與得到答案，知道他會解決，便趿著拖鞋回了房間。

而柏培民則是因為了解中學生心理健康問題而熬到了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