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向來對比我高一個腦袋以上的人自動免疫，不過，你是一個例外。

因為有著相同的姓名首字母縮寫，我實在無法在公司任何一個有我名字的地方忽略你的存在。

遇見得多了，也就熟了，熟了就一起去看風景，讀人文；一起等地鐵，你說，那是等風來；一起創造新的故事，當然也給彼此講故事。

你說，你家曾有一條吃草的狗，后來不在了。

好可憐，連飯都不讓吃。我說。

你糾正道：是餓的時候會吃草，也吃別的東西。

那不餓的時候吃什么？

不餓的時候當然不吃咯。

嘖嘖，好可憐，只給小狗吃草……

說了，它也吃別的東西。你很無奈。

是啊，餓的時候吃草，不餓的時候就不吃。所以，確實是好可憐的狗。

說故事的時候是五月，你張大嘴巴想要挽救我的智商卻又無法下口的時候，我真真切切地看見，你吃進了這個城市的日供品，那是裹著霧霾的柳絮。

你開始不停地咳嗽起來，剩下的飯是沒辦法吃了。離開飯店的時候，你用嘶啞的聲音告訴我：看，淋巴結又大了。

2

后來，我們去藥店買了牛黃解毒片。我還記得有一次，我的嗓子難受到冒煙，吃了兩片，一下就好了。

你的神情是拒絕的，不過最后還是妥協了。這是我這個自學成才的醫生開過最失敗的藥。因為之后，你拉了一個下午的肚子。

我倒了一杯熱水，在廁所外面等你。

我聽到你在里頭罵罵咧咧，出來看到我，眼里淚光閃閃。

你給我講個笑話吧。可能這是你能想到的對我最大的懲罰。

我喜歡你。我說。

一點都不好笑。

3

那天關于吃草的狗的故事，后來我也講了一個。

小時候，鄰居家有條狗，非常可愛，喜歡跟著我跑。我每天都想著要是這條狗是我的就好了。這種情緒終于在某一天爆發了，我抱著狗狗，哭著鬧著，要帶它回家。

后來，媽媽說，明天就給你買只一模一樣的狗。我的心情一下子就好了。

你在說我？你問我。

我在說一只狗。我答得坦然。

你點點頭：沒想到，你不但智商低，情商也低。

4

我離開的時候，北方的暖氣還未開。你來送我，沒有禮物，但廣場上放著阿蘊的新歌《禮物》。

你說，你就是我的禮物。

這一天，我給我的禮物講了一個故事。

在我六十歲的時候，我的孫子小小冒跑過來問我：您盯著門前的柳樹看了好久是在思念誰嗎？

我點點頭。

那你們為什么沒有在一起呢？小小冒問。

早些年的時候沒有在一起，后來分開了，他遇到了第二個、第三個女孩子，但是我們卻再也沒有遇見過。

那您還記得他的名字嗎？

名字？我心下一驚，努力回想，到最后只能笑著搖搖頭：不記得了。

只記得，我喜歡過一個人，而他不是一個人。

后來的故事就是，我遇到了另一個人，冒冒的爸爸，小小冒的爺爺。

你沒有笑。

我原以為，住在你的名字里，就是一輩子的事情。而我知道，這個夏天我的愛情就像那只吃草的狗，終究只能以悲劇收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