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那哥哥我就當小阿蕪是那個意思了?！?/p>

顧蕪聽著總覺得不太對勁。

該不會是有什么特殊含義吧……

她猶豫了下，緩緩開口道:“那…那你和我說說這是個什么意思？”

程千度撫摸著手中未繡好的絲帕，而復抬頭看向顧蕪，語氣揶揄，

“姑娘家送絲帕給男子的話，那表示他們二人是私定了終身的。而且……”

話及此，顧蕪哪還能不懂程千度那奇怪的反應是為何。

“你別想歪……”

她想打斷程千度接下來說出的話，卻反被程千度走近她，而后輕掐住了她的臉，讓她話都說不出來。

“而且，這絲帕可是寄托相思之物，莫非小阿蕪對哥哥我有意思？嗯？”

“我不是這個意思?！?/p>

更何況，我也高攀不起……

顧蕪扯開程千度掐著她臉的手，低著頭吶吶地說道。

她突然陷入了沉思，她不懂這些男女之間的事情，朝露他們不會跟她講這些，且她也沒接觸過外男。

顧蕪終日就守在院子里，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學著琴棋書畫，學著下廚繡花，也沒什么人來與她聊聊外面的世界。

一般無事還來到這個院子里的，就是那些小姐們，總能找到些事情為難她，不過這都是以前，待她越來越大了，學會使法子反擊后，她們便自吃苦頭，不再時常來了。

她那個相比活著更像死去了的父親，這么多年來，踏進她這個晚香院的次數屈指可數，仿佛她真是他的災星，他過門而不入，避之而不及。

幼時還會抱有期盼，拼了命學好琴棋書畫，總覺得父親他看見自己這么優秀，總會回頭看看她的，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讓她的期盼消磨殆盡。

她第一次明白，有些事情是強求不來的，比如父親的愛護、姐妹的善待。

可，這到底是為什么呢？

為什么她再怎么努力也得不到父親的青眼呢？

明明，她各方面都不差啊。

可能，還是，她不夠好吧。

……

閣內的氣氛不經意低沉了些，本來關上了的窗被風吹開，讓本來溫暖如春的閣內變得寒冷。

程千度發覺到閣內氣溫驟降是因窗被風吹開，怕冷到顧蕪，他看顧蕪一直低著頭，也沒講話，便先走去窗邊將窗閉緊。

走回來的時候，他發現顧蕪的手抓緊了衣裙，且指節發白，微微顫抖。

程千度心中一驚，不知顧蕪想到了些什么不好的事情，但他面上不顯。

他離顧蕪更近了些，來到她面前，單膝跪地，小心翼翼捉住她的衣腕，再將她緊緊攥住衣裙的手緩緩移開。

顧蕪只覺手心突然一空，程千度便把她從那個深不見底的沼澤里拉回到現下。

她抬起了頭，整個人怔怔然地看著在她面前單膝跪著地的程千度，一時失語。

她看著他，恍惚間似又回到那個清幽寂靜的小木屋，種滿了花草藥物，還終日縈繞著獨特且好聞的香味。

他白日有時會外出，或是采藥，或是購置物什，亦或是做些不讓她知道的事情，獨留傷還沒好的她與一只小白狐留在木屋，他也不擔心。

日落至時，他便踏著黃昏，披著霞光，緩緩而歸。

霞光映照在他如仙的臉龐上，才讓他有了些人間煙火氣。

她從那時候便覺得這個世上怕是沒有比大哥哥更好看的男子了。

不過如今，程千度的面容雖變得不多，但從前的他氣質溫潤如玉，也似雪山高寒，如今是變得更為冷硬無情。

也難怪顧蕪不能將其二立刻聯系起來。

……

顧蕪盯著他沉默了許久，程千度也不著急等她回應，只耐心等她緩過來。

但隨著時間越來越久，程千度也有些吃不消，他站起身來輕撫了顧蕪的發頂，只干巴巴地說了句: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p>

顧蕪聽著這句熟悉無比的話，莞爾一笑，揚起了頭，“嗯！我知道?！?/p>

程千度俯首見顧蕪抬起頭在笑，笑得眉眼彎彎，顧盼生輝，他也露出了同樣的笑容。

“謝謝你，大哥哥。我長這么大，遇見能安撫到我的人只有你一個，雖然你那句話，說了很多次了，但是因為說的人是你，所以在我這里總是特別受用。”

顧蕪說得特別感嘆，程千度聽著欣慰又心酸。

欣慰的是，他通過這番話，知道在她心里他是特殊的。

心酸的是，她長這么大，身邊能安撫到她的竟無一人。

程千度倏然拉過顧蕪的手，伸手攬住了她的腰，將顧蕪擁入了懷中，二人身高相差不算太大，顧蕪堪堪抵到程千度的下巴。

他一手攬住顧蕪的腰，將她拉過自己這邊，讓她更靠近自己，另一只手放在了顧蕪的額頭，頭壓向那只手，嘴唇輕碰了下，帶著滿懷溫柔與憐惜，希望可以傳遞給她。

隨后退開了一步，手握起拳放在嘴前輕咳了一下，但拳頭后面的嘴角彎了起來，連帶著眼睛也彎了彎，哪一處都能看出他的歡喜之意。

可此刻程千度的心里又慌張，怕他這樣子唐突了顧蕪，會讓她反感。

程千度啊程千度，你怎么這么沉不住氣，沖動是魔鬼啊。

顧蕪被程千度毫無征兆擁入了他溫暖的懷抱里，便這樣愣住了，她覺得臉上滾燙，就連耳朵也是如此，她有些不敢看向程千度。

待程千度退開了一步，離開了那個懷抱，她又有些貪戀那個帶有溫度的擁抱。

“你……”顧蕪才說了一個字。

程千度便打斷了，

“是我唐突了，對不住阿蕪，不過，以后……有我在，我會護你的?！?/p>

顧蕪眼睛亮亮的，在那個擁抱中得到了些莫名的勇氣，微笑道:

“其實，你送我回來后，我一直很記掛你，好幾次都會夢見你和木屋……”

顧蕪頓了頓，繼續說道:

“我總以為我們不會再見了，畢竟人海茫茫，我也不知曉你的姓名你的身份，可以說，我對你是一無所知，我想找你也是毫無頭緒，可偏生我們又誤打誤撞相遇了……”

程千度就靜靜佇立著，聽著顧蕪說話，看著她，記憶里軟糯可愛的模樣與如今清冷嫻靜的模樣重疊，她還是她，那個需要他照顧需要他保護的她。

他伸手再一次將她擁緊，輕撫著她的頭，卻無言語。

顧蕪幾經猶豫，終是緩緩伸手回抱，滿足的閉上了眼。

她不知曉，程千度對她是出自哥哥對妹妹的憐愛，抑或是其他。

但她，是喜歡他的，雖然她知道自己高攀不起，但她還是喜歡。

二人就在閣中靜靜擁抱著，塵埃飄蕩在他們周圍，似星河纏繞，讓他們與外界隔絕，存在在只有他們的小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