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顧余的帶路，他們三人避開了齊軍的追捕又在山中走了三天。

直到第四天午時左右，饑腸轆轆的三人方才離開那十萬大山，瞧見了前方黑乎乎的一個影子。

云中郡，終于到了。

進了云中郡就是魏國地界，這樣齊軍就奈何不了他們了。

趴在顧余背上的魏清水發出一聲如同貓叫的歡呼。

前方皆是四野茫茫，北風肆虐，天氣比之前又冷了幾分。

顧余摸了一把臉上的霜花，因為一直行走的原因，身上還好些，有些熱乎，手腳卻早已凍得沒了知覺。

“趕快進城吧。”

顧余呼出一口熱氣，帶著蘇春步履蹣跚地向前走去。

沒走多遠，身后山腳處突然傳來密集的馬蹄聲。

還是躲不掉啊。

顧余輕嘆一聲，放下魏清水，從她背上取下長槍。

“我拖著他們，你們去城里叫守軍。”

“可是……”魏清水還想說些什么。

身后馬蹄聲越來越近。

“快去！”顧余怒吼一聲，轉過身，渾身肌肉緊繃，拖著長槍面朝迎風而來揮舞著長劍的十余名齊國騎兵。

“你一定要活著。”魏清水深深看了一眼顧余的背影，和蘇春互相攙扶著朝著云中郡走去。

“好小子！夠膽！先吃老子一劍！”騎兵最前頭的正是那八字胡什長，他雙眼冒火，雙腿猛夾馬腹沖向顧余。

一定要活著！我要活著！

“啊！！！”顧余發出一聲大吼，操起長槍沖向敵人。

風吹起他的長發，露出滿是堅毅的面龐，他的眼中閃著光，那是向死而生的光。

長劍橫砍而來，顧余一個彎腰躲開那驚險一劍，與狂奔的戰馬擦身而過。

那八字胡什長也是個經驗老辣之輩，一擊不中，劃砍為挑，長劍一個后挑，挑開了顧余后腰之處，瞬間皮開肉綻。

而顧余也不是省油的燈，手中長槍從那戰馬身側猛劃而過，鮮血飛濺，顧余根本來不及查看后腰傷勢，揮舞起長槍繼續殺向后面的騎兵。

八字胡什長胯下戰馬發出一聲哀鳴，沒跑幾步便栽倒在地。

那什長也因為慣性翻滾出幾米開外，只覺得渾身骨頭如同斷裂開來。

戰馬的嘶鳴和士兵的砍殺聲不絕于耳。

待他撐著長劍再站起身時，戰斗已經進入白熱化階段。

一眾戰馬或倒地，或是跑遠。

戰斗從馬背上到了陸地上。

十余名齊國士兵也只剩下八人，他們手持長劍將渾身浴血的顧余團團圍住。

其中幾人握劍的手甚至都開始微微發抖。

他們從沒見過這樣悍不畏死之人，完全就是以命搏命的打法將他們殺得已經開始心生畏懼。

“來。”顧余長槍插在地上撐著搖搖欲墜的身體，拿著匕首對著面前的一名士兵招了招手。

“來啊！混蛋！”顧余大喊一聲，殷紅的鮮血從嘴中溢出。

“啊！！”那名士兵大喊一聲壯膽，舉著長劍沖向顧余，一劍刺入他的身體之中。

顧余吃痛眉頭微皺，慘笑著將匕首狠狠插入那士兵脖子中又拔出。

“呃……”那士兵捂著脖子，喉嚨里發出些許哀聲之后倒在地上。

鮮血順著長劍上的血槽從顧余身體里流出來。

失血過多讓顧余的臉色變得慘白。

視線之中帶著血水，意識開始模糊。

“我要活著……我還不能死……我要活著……我還不能死……”

顧余喃喃低語，他早已是強弩之末，只是靠著活下去的意念撐到了現在。

“混蛋！！”八字胡什長眼看著自己手底下的兵倒下，怒火中燒，拖著長劍，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

他要去殺了顧余，為了十萬大山之中慘死馬蹄下的兄弟，為了剛剛死在顧余手中的兄弟。

…………

魏清水和蘇春相互攙扶著到城門口。

城門不小，四敞大開。

黑洞洞的城門甬道，在寒風涌過的時候發出嗚嗚的怪響。

從外面，甚至能看到城中的大街。

城頭上飄著一桿大旗，上面一個斗大的魏字象征了這座城池的歸屬。

沒有想象中的守城的兵卒，除了呼嘯的寒風以外沒有一點人聲，一片死寂。

不容二人多想，只得互相攙扶著走入甬道。

甬道很長，說明城墻很厚。

里面常年不見天日，十分陰冷，還有一股怪味。

蘇春終是力竭，摔倒在甬道中再也爬不起來。

魏清水現在根本顧不得蘇春，扶著墻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邊走邊用盡全身的力氣喊道：“有人嗎？人都死哪去了！”

喊到最后甚至帶著哭腔。

“再不快點，他就要死了啊……”

魏清水軟倒在地，十指抓著地上的濕土想要往前爬去。

昏迷之前，她隱約看到幾個身影從甬道那頭跑了過來。

“兩個都還有脈搏，應該是暈過去了。”

一名穿著臃腫的兵卒似乎懂點醫，正在幫魏清水和蘇春號脈。

“他剛剛好像在說什么死了。”邊上一個矮個子兵卒抓了抓腦袋看向站在一旁的黑大個。

因為矮個子兵卒和那個穿著臃腫的兵卒都只是臨時頂班的，而黑大個則是正兒八經的守城兵卒，身上帶著官職的。

黑大個這時正瞇著眼看著城門外不遠處的平川上，那里有著點點黑芒閃動。

“牽我的馬來。”

“啊，是！”矮個子兵卒一愣神，趕緊磚頭朝著城內跑去。

不多時，矮個子拿著一把擦得雪亮的大刀，牽著一匹戰馬走了過來。

馬是好馬，通體黑色，唯有雙眼之間有一片白斑。

黑大個翻身上了戰馬，從矮個子手中接過大刀后拍了拍馬背道：“老伙計，再陪我走一趟吧。”

說著一夾馬背，戰馬飛奔而出。

“王哥！你去哪？！”矮個子的聲音從甬道里傳來。

“殺敵！”黑大個高高舉起大刀，他的聲音飄散在寒風之中。

“犯我大魏者，必殺之！”

…………

八字胡什長費力舉起長劍，眼看便要對著已經失去意識的顧余砍下。

突然間，一陣馬蹄聲由遠而近，速度飛快。

一道白光閃過。

顧余肩膀處的頭發掉落幾縷。

八字胡只覺得喉頭一涼，接近著便是一陣天旋地轉。

他的腦袋掉落在地，瞪大了眼睛，眼中映出他那還高舉著長劍的無頭身體。

鮮血從脖子斷開處噴涌而出，如同血雨。

血雨停下時，最后一名齊國士兵也倒在了血泊之中。

鮮血染紅了遍地的積雪，閃爍著妖艷的光。

戰馬停下腳步，甩著腦袋打了個噴嚏，灼熱的白氣從口鼻中噴出。

黑大個拉著韁繩調轉馬頭看向除自己外唯一還站著的血人顧余。

“兄弟，好走。”黑大個拍了拍胸口，以表對顧余的敬意。

“我……要……活……著……”顧余喉嚨里傳出細若蚊鳴的聲音讓黑大個不由一愣。

“羅老三！這里還有個喘氣的！”

黑大個的聲音響徹平川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