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京城周家。

周啟明眉頭緊皺。

他看著兒子：“還沒有拿到李織煙手中的東西？”

周立彥搖頭：“拿不到。爹，李織煙對我們的戒備很濃。我已經盡量幫助阿綺，讓阿綺經常在李織煙面前為我說話。只可惜，直到如今，李織煙依舊不肯相信我。”

“那天你怎么不多陪她一會？”周啟明聲音冷了幾度，“她親人才死，正是最脆弱的時候。若那時你在她那里加把勁，說不定她就將東西給你了！”

周立彥低垂著頭，不作聲。

李家處刑那日，雨傾盆。

雨中的李織煙，似乎隨時都能倒下。

但他看到的是一個站在雨中，始終屹立的人。

哪怕周圍有人指指點點，哪怕她悲痛至極。

她始終站著。

再弱，也不會被擊倒。

他為李織煙撐了一會傘。

但他感受到的是李織煙的抗拒。

若那日，他真追過去，只怕會引來李織煙更大反感。

可這些話，他不能和周啟明說。

等不到他回答，周啟明冷哼一聲，又道：“我之前拿著李守誠搜集的罪證當幌子，教嚴文定一伙人都以為，李守誠已經將那些罪證交給我，他們才對咱們多加忍讓。現在嚴文定已經起疑心，若我們再拿不到李織煙手里的東西，只怕嚴文定就要對我們動手了。”

周啟明看著周立彥：“若你沒辦法拿到那些東西，我也只好一了百了。”

周立彥身體輕顫。

他抿抿唇，再開口時，語氣堅定：“再給我十天時間，我一定從她手里拿到我們需要的東西。”

周啟明頷首：“下去好好休息。”

周立彥緩緩退出房間。

外面，寒意陣陣。

周立彥卻覺心底的冰冷更可怕。

從書院回來后，他奉父命，跟蹤李織煙。

當日，周啟明與他說，李守誠最寶貝的女兒要去罕有人至的水靜庵。

禮佛祈福，怕只是李家的幌子。

李守誠要趁機將他這些年來搜集的嚴黨罪證藏起來，好在關鍵時刻用來威脅嚴文定才是真。而他害怕李守誠會和嚴文定勾結，狼狽為奸，必須要盡快拿到這些證據。

周立彥當日一心一意信著周啟明，便不多思索，就按周啟明所說行事。

為此，才有了從書院返京，本不該經那段山路的他，卻要到庵中借住。

若非大雨突降，他該在山中，露宿一夜。

而后，他回家，向周啟明稟告一切。

始終留意著李織煙進山后一舉一動的他，并沒有發(fā)現李織煙還有其他藏起東西的機會。

周啟明卻和他說，要向李守誠提親。

只要他與李織煙的婚事定下，李守誠走投無路之時，想到他是以后唯一一個還能護李織煙周全的人，他才能輕松地從李家拿到罪證。

結果，李守誠拒絕了。

但周啟明這一打算，被嚴家發(fā)現。嚴家再經調查，才知他與李織煙曾在水靜庵相見。

嚴家要用這事，同時損害他和李織煙的名聲，也正看準了李守誠并不打算答應婚事，李織煙將來定要出家。

無論嚴家如何興風作浪，都不會將李織煙這個寶，推向周家。

發(fā)展也如嚴家所料。

任是周啟明在李守誠生前如何套關系，李守誠依舊緊守罪證，不讓周啟明有機會插手。

至今，周啟明只知，罪證下落，僅有李織煙知曉。

而周啟明，在李家倒下后，花費了不少心血，才勉強讓嚴文定相信，他已經拿到那些罪證。只要嚴文定對周家下手，他會立刻將東西拿出反擊。

周立彥也是這段時間，才漸漸發(fā)現，自家父親，原來一直都在利用李家。

甚至，李家倒下，也有周啟明功勞。

嚴文定在明，周啟明在暗，兩人合力，才真正讓李家輸的一塌涂地。

同樣是后來，周立彥才知道，李家手中的罪證，不只是嚴黨的。

周家同樣不清白。

誰拿到那份罪證，誰就能將嚴黨、周家打盡。

周啟明一直計劃著將李織煙手中的罪證拿走。

只是李織煙出家前，李守誠已經開始為李織煙盤算。

與李織煙有關的一切安排，都是李守誠親自主持，不讓其他人有插手機會。

周啟明也不知道若冒然對李織煙動手，會不會忽然冒出一個人，拿著罪證，將他也扳倒。

為此，周立彥提出要徐徐圖之，感化李織煙，才讓李織煙心甘情愿交出罪證，周啟明答應了。

但隨時間流逝，嚴文定那邊漸起疑心，多番試探，周立彥這里毫無進展，周啟明要等不下去了。

周立彥清楚周啟明所說的“一了百了”究竟什么意思。

那就是，直接殺了李織煙。

沒有了這個李家后人，哪怕李守誠真還另有后招，有人拿著罪證出面，周家應對難度都會大大降低。

李黨之前輸得太慘，但仍有一些勢力。

周立彥從周啟明書房回到自己臥室的短短途中，已有萬千念頭。

最后，他看到的，只有窗外不住飄飛的大雪。

他感慨著今年的雪下得特別厚，又盤算著如何勸說李織煙。

時間無聲而逝。

他趴在桌上睡著，醒來時已是天亮。

雪厚得更厲害。

有下人議論著，今年怕是要鬧雪災。

他本打算出城，前往水靜庵，又聽得人說，昨夜那場雪，多半將進山的路都封住了。

周立彥更覺煩悶。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他才在周啟明面前承諾，一定要在十天之內解決李織煙。

現在，他卻不知什么時候才能見到李織煙的面！

便是大雪封路導致周啟明的人也無法在這時對李織煙動手，他還能在路解封后先見李織煙一面，他也沒把握立刻說服李織煙將東西交出來啊。

朝中，同樣不寧。

按本朝規(guī)矩，此時應當過年休假。

但暴雪導致朝中不得不又召開會議，緊急商議賑災的事。

受年的影響，底下還沒有雪災的確切消息傳來，但他們不得不先做準備。

嚴文定竟親自點了周立彥的名，說周立彥在瀚海書院時，就參與過不少救災，經驗頗豐。

而今，周立彥回到京中，竟還沒有什么職務在身。

這次，正好是周立彥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