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開此舉，是想把自己和這群弟子間的無限猜疑，在威逼利誘之后，轉移到他們的內部。
他們本來就是驚弓之鳥，心有余悸，只需要一點火星子，就會爆發。
無疑，那名率先出手的貪婪弟子，就是這點火星子。
火星子一經燃起，只會把恐慌迅速蔓延，直至爆炸。
“嘿，鹿兄以聚氣境之力，斬殺開靈境修士。我催山樓向來以悍勇為先，也需要鹿兄的指點……”
說話之人一握拳頭，鐵拳如重錘舞過，呼呼作響
率先出招的那名弟子，還未得意瞬息，背部便遭鐵拳猛擊。
他如斷線風箏般，痛哼了一聲飛起，尾椎骨斷裂，體內臟器幾乎都被轟爛，已無活路。
那催山樓弟子在出拳的瞬間，一柄利劍也刺進他的太陽穴，穿腦而過。
“呵，我可不貪心，我只想活下去，我要活到最后……”
出劍的開云派弟子冷道，但一片刀光掠起，他也頃刻間身首異處。
這幫人站得很近，殺戮初起時，根本退無可退。
身邊的任何人都是敵人，都可能在下一瞬間向自己出手。
所以，想要不被殺，只能毫不猶豫地出招，先下手為強。
沒有絢爛花哨的劍訣，只用最樸素最兇狠的一招，能殺人的那一招，向任何可見的人下殺手。
從第一聲慘叫響起后，痛哼聲，兵器利嘯聲，怒吼聲，血水飛濺尸首落地聲，連綿不絕，聽得人毛骨悚然。
鹿開知道，背后已成人間地獄。
很快，聲響越來越稀疏零落，直到伏妖殿又寂靜了幾瞬，再又響起一人斷斷續續的粗重呼吸聲。
他滿身是血，身上有幾個可怖的傷口，只得撐著黑墻，勉強站立著。
他是七十三人中，唯一的一個聚氣境四重修士。
存活的人邊咯血邊喘氣道：“我……我做到了，我活下來了，活到了最后，你說話可算話？”
鹿開轉身回頭道：“當然，大難不死必有后福哦。”
“那……那就好。”
鹿開徐徐走了過去，關切道：“我看你傷勢很重，先別說話，不如坐下調息一番吧。”
那人扶著墻壁艱難坐下，搖頭道：“不行，我渾身一點力量都使不出了，無法調息。”
鹿開思忖須臾，說道：“無妨，傷勢要緊，那便我來幫你療傷吧。”
那人面上一喜：“當真？那先謝過鹿兄了。”
那人心思一轉想道，正好，可以通過鹿開幫我療傷，來試探他的虛實。
我還存著一擊之力，可以隨時做出反應。
畢竟自己手刃了這么多同門同道弟子，即便鹿開說話算數，我可以存活，那也無法再在摘葉城呆著了，指不定還會被那些死人的親屬追殺。
若試探到鹿開獨斗李子婳時，真元已經消耗過劇，等他指點過后，我便一舉擊殺他，再把黑鍋扣到他頭上。
那人把前后因果一想清楚，內心大定。
卻不知鹿開轉到他背后，迅速撿起一把劍，對著他丹田方向，猛刺進去。
丹田一裂，僅存的真元消散于無。
那人勃然大怒，瞪圓雙眼，痛哼道：“你卑鄙！出爾反爾，真……真是小人！”
鹿開笑道：“我從沒說過自己誠實守信啊，尤其是對想殺我的人。”
說罷，鹿開吃力拔出長劍。
那人氣血和真元一泄，重傷之軀再也支撐不住，仰倒而亡，死不瞑目。
鹿開扔掉長劍，一屁股坐在地上。
累到要虛脫了。
幸好大局已定，自己的背水一戰賭贏了。
這時，鹿開想起自己在招出霜雪氣靈覆蓋全身，以抵擋精粹炎火對自身的傷害時，隱約聽到了“咔嚓”一聲。
鹿開把念識深入云珠，發現霜雪氣靈布著幾條裂痕，一寬幾細。
在最初得到神通氣靈時，自己就擔憂過這個問題。
那就是神通術產生的氣靈，究竟能壓制乾天閣的亡魂多久。
看來是自己借用氣靈的力量過度，破壞了氣靈本身的運行規則，固而氣靈提前出現了裂痕。
好在劍鋒試煉近在眼前，自己爭取通過進入滄瀾劍宗。
劍宗內，應當會有氣靈修復的法訣。
畢竟氣靈內，乾天閣那數千亡魂的價值還未榨干。
實在不行沒有退路時，再想辦法摧毀吧，和乾天閣的亡魂價值一比，自身安危更重要。
這事暫且不想了，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考慮呢。
等煉血陣崩解完成，自己要如何向陣內之人，解釋伏妖殿發生的一切呢？
“要實話實話么？”
聚氣三重斬殺開靈兩重，這么匪夷所思的事，說出去有人信么？
“不行，不能說實話。”
相比于沒人相信，更可怕的是有人信。
一旦傳揚出去、廣為人知的話，必然會引人注目。
浩土十三州，群魔環伺，能人輩出。
自己所知的，不過是冰山一角，在此時太耀眼太出名，恐怕不是一件好事。
有識之輩知道后一分析，如此離譜的跨境擊殺，肯定是借助了無上至寶。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絕對會招惹很多麻煩，還是低調不說為好。
那么，伏妖殿內的這一切，又要如何編呢？
忽然，鹿開覺得眼前火紅一片，殿上火光燭天。
咦，本命獸玉已化作灰燼，哪來的滔滔烈火？
一聲沉猛的獸吼傳來，巨大的烈吼砰然降臨。
伏妖殿本就是一片殘垣斷壁，再被烈吼一拱，屋檐徹底坍塌，變成了露天殿。
“烈吼此時過來是……”
李子婳說過，會讓烈吼背鍋。
想必她是等自己魔功大成后，再焚毀全城，嫁禍給烈吼吧。
既然如此，鹿開心生一計，悠然道：“烈吼，見到本座，還不跪下謝恩？”
“謝恩？”
烈吼不明所以，它見到滿殿的尸體，又見伏妖殿深處，地上有一個焦黑的人形灼印，人印上躺著一枚開云派的掌門信物。
難道……
李子婳死了么？！
鹿開道：“如你所見，李子婳已死。她殺了你徒兒霧鹿，我殺了她，算不算對你有恩？”
烈吼心里一驚，這人怎知李子婳殺我徒兒之事？
上次他曾經自稱是心海境修士，用折心功暫降到了聚氣境。
也對，李子婳心思深沉謹慎，不露行蹤。
也只有他這樣的修為，才能在遠處運籌帷幄，把李子婳的事情知道得一清二楚。
真倒霉，怎么又碰見了他！
烈吼隱約感覺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