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正樂著,就聽門把手響了一聲,遂驚覺可能是領導回來了,大伙兒便趕緊鉆回了自己的位置坐好,龔玉正跟王哥站在辦公室中間斗嘴,一聽門口有人,倒是來不及直接坐回去,干脆往前走了兩步,鉆進了第二個隔間里。
反正領導問起來,就說自己在辦飯卡唄,龔玉抖了抖手上的二百塊。
哪知進來的不止她一個人,王哥那個家伙不知怎的也跟了進來,他往那一站倒好,直接就把不大的隔間給塞了個滿滿當當。
“大哥,你進來干啥?”
龔玉用氣兒音問他。
“你進來干啥我就干啥。”
王哥用氣兒音回她。
“我辦飯卡吶!怎么著?您也辦吶?”
龔玉把二百塊舉起來揮了揮。
“我看著你辦飯卡還不行嗎?”
王哥繼續無所謂地在那貓著。
兩個人又逗了這半天的嘴,門口卻沒了動靜,只是開了一條縫,里面的人看不著外面,外面的人卻不知聽了些什么去。
這可比哪位領導直接推門進來更嚇人,誰知道外面站著的那位是個啥級別呢。
眾人噤聲,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邊敲鍵盤邊瞄著門邊,隔間里的王哥更是瘆得慌,只覺得全部精力都掛在了那扇門上,盡管跟龔玉逗樂時嘴硬,到底心里還是發虛,瞅著門那邊還沒動靜,便躡手躡腳地鉆出隔間,打算趁機溜回座位上。
龔玉正用“辦飯卡”作掩護,見著王哥溜了出去,剛想著自己要不也回去坐著算了,就聽那扇門“吱嘎”地被人從外面推開,接著外面傳來王哥一聲驚叫:
“我靠,你咋還真回來了?你頭發呢?”
龔玉一激靈,趕緊探個腦袋出去,果見門口那個正呆愣站著的人是汪嵩。
一看是汪嵩,辦公室里的人頓時松了口氣,連聲讓汪嵩先進來再說。
“這咋?”王哥趕緊把人拽進來,然后把門關上,還有埋怨了汪嵩兩聲,“再說回來就回來唄,杵門口干啥呢,嚇死個人,誒?你頭發呢?怎么剪了?。”
汪嵩看著還有點恍惚,“哦”了一聲后也沒管王哥說什么,只是歪著頭去看第一個隔間。
“先別跟我提頭發,高哥呢?我有事找他。”
王哥看著他那個樣子,只覺得更瘆人了,趕緊伸手去摸他腦門兒:
“媽呀,你咋還魔怔了呢?你高哥出去開會去了,今晚夠嗆能回來,你有事兒啊?要不等晚點你再給他打個電話。”
汪嵩又“哦”了一聲,點點頭:
“行吧,也只能這樣了。”
說完,汪嵩自己先坐到了龔玉的那個空位上,學著方才那伙計的窩囊勁兒,趴在桌子上頓時半死不活。
奈何他想裝死,這一辦公室八卦的人可不能答應,龔玉和王哥就是最積極的兩個,扒著汪嵩的桌子邊兒就開始絮絮叨叨。
“到底怎么回事兒啊?你也學著這愣貨哭了?”王哥指著龔玉,有點納悶地問,“我琢磨著你應該沒她這么缺心眼吧?”
“那肯定不能,”汪嵩趕緊否認,以保全自己的形象,“一般人都比不了她。”
“不是,你倆說正事兒,干嘛老拿我開涮啊?”
龔玉半天沒插上話,在一旁不樂意了,她心里還惦記著汪嵩是怎么回來的,便伸手把王哥給擋到一邊,扒著桌子邊抻著脖子說話,就好像離得近搶話就更方便一樣。
“所以你沒哭也沒鬧的……”龔玉琢磨著,自己說了一半,突然嚇了一跳,瞪眼指著汪嵩,“不對,你不會直接找那邊鬧開了吧?”
汪嵩嘆了口氣,從桌上直起身來,有點無奈地看著龔玉:
“怎么越說越離譜,我有那個膽子么,行行行,你也別瞎猜了,我也是正了八經讓人家給攆回來的。”
“啥?”
這下不止王哥和龔玉了,其他人的耳朵原本就豎得溜直,這會兒一聽真有情況,為了聽得更清楚,大家“呼啦”一下就湊了過來,直接包圍了汪嵩。
被包圍的人頓時被這陣仗給嚇得驚慌失措,有點懵地抬頭環顧著這一圈兒人:
“媽呀,干啥干啥!”
“快快快,別磨嘰。”
龔玉跟多動似的扒拉著汪嵩。
“別磨嘰啥!”
汪嵩還在發懵。
“說你怎么被人家給攆回來的唄。”
龔玉急得跳腳。
“難道你也有文身,讓人家發現了?”
王哥打量著汪嵩露出來的身體部位,就差沒上手翻翻,汪嵩被他看得有點發毛,趕緊雙手抱胸,嘴里嚷嚷著:
“停停停,看啥呢看,我沒文身,你真當我跟那二愣子一樣啊?要文身也不能文在讓你們看見的地方不是?”
龔玉一聽不樂意了:
“不是在說你嗎,怎么老扯我啊?我不都是過去式了嗎?”她眼珠子轉了轉,看了看汪嵩的小短毛,恍然地叫了一聲,“我天,不會真讓我說準了吧?你那長頭發還真跟我這文身是一個殺傷力啊?”
一聽龔玉又提到頭發,汪嵩頓時抓狂地薅著自己的腦袋。
“啊啊啊,都說了讓你們別提頭發,你說他們嫌棄我文筆不好,干嗎不早說?不對,我的意思是,就不能先安排試筆嗎?非得在我把頭發剪了以后才試筆,完事兒還嫌棄我文筆不好,他們早干嗎了?這會兒我找誰賠我頭發啊?”
一聽是因著文筆,大伙兒齊齊地陷入沉默,寫材料是寫作行當里面對文筆要求最低的了,沒要求句子多華麗,只要按照人家給的句式把開會記錄的內容在紙上板板正正地安排上,把話術給背熟練了,到后期寫材料的人基本就是一印刷機器,要的哪門子文筆?
龔玉顯然也是想到了這一層,頓時有點迷惑,她有點猶豫地問汪嵩:
“你別告訴我,你還真給人家寫了篇小學生作文?”
“哪兒啊!”汪嵩一拍桌子,頓時有點委屈,“我是認認真真寫的好嗎?寫了半個小時吶,我打上大學起,除了考試,再就沒正了八經地寫過那么多字!”
“那……人家沒說文筆好壞是根據什么判斷的么?”
龔玉心里一有疑惑就較真,非得問出個所以然來。
“就……”汪嵩抓了抓腦袋,“說我‘的得地’不分,還說我錯別字太多,然后我費勁地寫了幾個成語上去增光添彩,他們非說我成語用錯了,誒?首當其沖不是率先沖出去的意思么?義薄云天不是講義氣的意思么?”
龔玉聽著就沒忍住,想著上手拍汪嵩一下,又看著汪嵩一臉的苦惱,便反手把巴掌拍在了自己的腦門上:
“我天,我真服了你了,原來你早晨還真沒謙虛,‘得的地’不分我就不說啥了,有時候我自己也分不清楚,但是大哥,就‘首當其沖’這個詞,當初我們語文老師可是天天在耳邊念叨,強調它是‘最先受害’的意思,我就不信你們語文老師沒念叨過。”
汪嵩努力地回憶著高中時光,還真就一點也想不起來他語文老師到底啥時候念叨過,怎么一點印象都沒有……
“呃,可能她念叨的時候我正好睡著了,嗨,我這不是把這四個字兒自己理解了一下嘛,行,這個算我無知,那義薄云天呢,那總是個好詞兒吧?”
汪嵩有點尷尬地承認了第一個錯誤,提起第二個詞,還是滿臉的不服。
龔玉輕嘆口氣,也沒說這個詞兒好不好,就光問了汪嵩一句:
“我就納了悶兒了,他們讓你以什么為題材行文?我尋思著一般題材也用不上‘義薄云天’這個詞啊,你別是寫了個武俠小說吧?”
“呃,”汪嵩好像明白了她是啥意思,繼續尷尬地結巴著,“合,合著,我這詞兒用大了唄?”
“大個頭啊大,”龔玉被他氣得肝兒疼,“你這叫不符語境!你用這個詞寫領導們拜把子吶!”
“哈哈哈。”
辦公室里頓時炸了鍋,回過味兒來的汪嵩瞬間紅了臉,一頭扎進自己的胳膊里不出來了,龔玉被他整得無語,剛想找地方坐會兒緩口氣,就聽那個連耳朵都紅了的人在自己的胳膊間哀嚎:
“早知道這樣,干嗎讓我先剪頭發啊?哎呦喂~我的頭發~你死得好慘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