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夫和家人在討論著爺爺該怎么辦，小姑子和小叔子還小，所有的決定權落在了莽夫身上，奶奶是個女的，也做不了什么決定。

左右權衡之下，莽夫做了決定，放棄手術。奶奶、叔叔、姑姑們都在病房里陪爺爺，努力裝作什么事也沒發生，莽夫在病房的走廊外，倚靠在欄桿上，看著外面的風景。

“以后可怎么辦，爸爸就要死了，日子過一天少一天，全家都靠爸爸支撐著，以后的吃穿用度從哪里來。最主要的問題，爸爸這么年輕。這就這樣被判了死刑。該如何是好。”莽夫從來沒有這么慌亂過，把煙拿出來，一個接一個的抽著。

冬天的一切都感到死氣沉沉，天空灰蒙蒙的，四周鴉雀無聲，莽夫的手凍得通紅，冷得直打哆嗦。上下牙齒冷得互相磕磕做想。莽夫把煙叼在嘴里，裝作鎮定的樣子走進了病房。

爺爺看見莽夫叼著一根煙，對莽夫說：“給我一根煙。”

“你抽什么煙，病好就把煙戒了，就是因為抽煙才把你的身體抽成這樣的。”奶奶一口回絕到。

莽夫把煙掐滅了，走進了垃圾桶，以后在自己爸爸面前，再也不抽煙了。以免打擾他養病。

爺爺一直在醫院住院，小姑子在超市上班，小叔子回工區和奶奶一起去做飯，送到醫院來吃，每天都是如此。

莽夫知道這個病是再也不會好的了，奶奶希望爺爺能早點康復起來，天天在家燒香拜菩薩。拜的那個菩薩還是奶奶撿來的，丟掉菩薩是對菩薩不敬，就把菩薩撿回來拜，并說：“做人要有一顆善心，不然老天會懲罰他的。”

“你媽不在這里，給我一根煙吧！自從進到這里，就再也沒有抽過了，已經好久好久了。”爺爺笑著對莽夫說。

“你不能抽煙，等病好了再說吧！”莽夫說。看著爺爺越來越瘦，全身上下除了皮就是骨頭，而且還是肺癌晚期，就是活一天少一天了，莽夫把手伸進口袋，手捏著煙，然后又松開。

“等以后我病好了，我一定要帶著孫子多抓幾只蚱蜢，之前還在荷葉上看見有青蛙，也讓我去抓，蚱蜢在草上還好抓一些，水里的青蛙，你說我怎么抓。”爺爺講述著和孫子一起玩耍的日子。

莽夫一言不發，心里越來越難受，莽夫知道這個病是再也不能好的了。

“然后我去買了一個抄網，抓了很大一只青蛙給他，又怕孫子太小，玩跑了又找我要，我哪里去抓那么大的青蛙給他，就用繩子綁在桌子腿上，另一頭綁在桌子腿上，就跑不了了。之前沒綁住，他老是要，還要一模一樣的，隨便抓一直給他，他就哭。要一樣的。后來就綁起來，跑了就麻煩了。”爺爺回憶著那時候有孫子一起的時候的一切，講給兒子聽，之前兒子總是批評他說：“這么寵他，把他寵壞了，誰都不服。”

莽夫這次聽故事，什么話也沒有說，這個時候說什么也都不管用了。

“等我病好了，還可以帶孫子去抓蝴蝶，我那個抄網可以抓天上飛的，也可以抓水里游的，只要孫子要的我都給他抓來。”爺爺得意的向莽夫炫耀自己多么厲害。

莽夫每次聽見“等我病好了。”內心都如刀攪一樣，所有人都知道爺爺時日無多，他卻一直在規劃著以后和孫子的未來，有孫子在身邊就有未來。

“你有沒有煙啊！”爺爺蒼白的臉傳來歉意的笑，自己也想早點養好病可以見孫子。也知道病了不能抽煙，但是幾十年的老煙齡，實在難受。爺爺只能在笑容在表達自己的歉意，“給后人添麻煩了。”但絕對不會給兒子說一句“對不起。”這個表情兒子理解不了，他也不能明說。

莽夫聽了這話，再也沒有猶豫，從口袋里拿起煙，就給他點上。

爺爺吸著煙，咧開嘴笑了。“養兒子這么多年，終于享他一點福，有一口煙抽。以后孫子長大了，能吃到他買的酒和肉，那該多幸福啊！做夢都能笑醒。”爺爺想到這里，就又給莽夫講了一遍這個故事，生怕別人忘了孫子只給他一個人買酒買肉。

“我上回上班有一只麻雀飛進來了，然后被我抓住了，我用繩子綁著麻雀的腿，養在家里，就等孫子來，給他玩，孫子最喜歡這些小動物，天上飛的，地上跑的，就沒有他不喜歡的。我要是好了，能抓很多給孫子玩。”也爺爺開心的說完，大口洗了煙，猛烈的咳嗽起來。

“你吸慢一點啊！”莽夫笑著看爺爺的臉，還是那么慈祥，不知道還能看多久。

“這不太久沒煙，急的嗎？等我好了，就把煙戒了，再這么抽下去，還不知道能不能等到孫子長大了。你要是能把孫子帶來我看看，說不定病就馬上好了。”爺爺很期待的看著莽夫一眼，又把目光投向門口，因為門口是孫子唯一能來的地方，爺爺躺在病床上，一直看著門口，只為那一份期待。

“你先好好養病，這個我來安排，要是沒煙了，告訴我一聲，我悄悄給你一根，不要讓醫生知道了，還有媽媽他們。都不要說。”莽夫說完，眼淚就止不住的流。爺爺只顧著看門口，等一個人，也沒有看他。

為了不讓人看見眼淚，莽夫說：“有些冷了，我去把窗戶關上。”

爺爺只說了一聲：“嗯。”

莽夫轉身來到窗戶邊，想著自己爸爸找自己要煙，就很難過。這么多年來，從來有讓爸爸過一天好日子，經常闖禍，還天天和老婆吵架，連兒子都不能帶來給爸爸看一看。真是難受，這個時候給他一根煙，他就能這么幸福。可想而知，自己是多么失敗。

到了現在這個地步，能做的只能給幾根煙了，其他自己無能為力，畢竟是快要死的人了。

次日爺爺想抽煙了，又找莽夫要，莽夫毫不猶豫的給他了，這個抽煙的秘密，只有莽夫和自己爸爸知道，再也沒有第三人知曉。

爺爺滿足的抽著煙，嘴里反復提到和掛念的就是孫子。三句話不離孫子的名字。

“我明天就去接兒子過來。”莽夫說。

“好啊！好啊！好啊！”爺爺虛弱的臉龐上，露出了笑容，眼里滿是期待的目光，望著轉身出門的兒子，等待的是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