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著馬上就要刺到他的心臟，簡歡歡眼睫顫了下，把匕首甩開。
匕首咣當一聲掉落在地上。
“蘇一。”衛竹彎腰，拾起：“你不是想要我的命嗎？”
少年的臉隱在昏昏光線下，看不清他的神色。
他的匕首重新放到了簡歡歡的手里。
簡歡歡的手指蜷縮了一下，像是被燙到了，沒出聲。
沉默了良久，衛竹把匕首收好，他的視線落在素白茶盞上。他伸手，把完了片刻。淡淡道：“后天我們成親。”
簡歡歡抬眼，又垂下：“衛竹，你知道的，沒必要。”
手中杯盞已經落地，衛竹頹廢地垂下手，唇角的笑容有些慘淡：“蘇一，你沒有心。”
簡歡歡下意識地摸著心臟的位置，那里好像真的空蕩蕩的，什么都沒有。
衛竹哈哈大笑出聲，卻哇得一聲吐出一大口血來。
簡歡歡湊過去扶他：“衛竹？”
衛竹一把甩開她的手，眼睛赤紅一片：“你滾！滾！滾得越遠越好！”
衛竹走后，簡歡歡默默地收拾包袱。她該慶幸自己有錢，隨便找了個客棧，就住下。
“438號宿主，你的情緒不太對。”
大抵是近些日子，趕路太累。簡歡歡沒有搭理444的想法，她側躺在床上，閉上了眼。
眼前浮現了少年帶著水光的眼。
—“你騙我，蘇一。”
一夜無眠。
簡歡歡再也沒有去過衛府，似乎已經忘記了自己的任務，整日里頭吃喝玩樂，好不自在。衛竹也再也沒有找過她。
今兒個天氣好，她揣著鼓鼓囊囊的錢袋，索性就街上四處晃悠。
街上人群熙熙攘攘，簡歡歡又路過了那家糕點鋪子。那店家正逮著一個男子，在嘰嘰歪歪地說些什么。
簡歡歡估摸著是說些什么對你家娘子真好的屁話吧。
她嗤笑了聲。
并不打算進門。
哪成想，店家眼尖瞧見了她：“公子又給你家娘子買蜜餞了？”
為了出門方便，簡歡歡依舊是做男子扮相。大概是前段時間常出門給衛竹買蜜餞，倒是叫這店家混了個眼熟。
她沒出聲，也沒有買蜜餞的打算。等出了門，又變了主意。不知怎么想的，又買了蜜餞，順帶著還買了上次衛竹吃的糕點。
直把店家樂得說下次再來。
簡歡歡肉疼得心都在滴血。
不知怎的，又想起了衛竹那個小變態。也不知道他那晚上吐血是怎么回事，有沒有好好喝藥。喝完藥后有沒有吃蜜餞…
她的視線瞥到蜜餞上，又頓住。
要不然，今兒個就當衛府一日游了。這些蜜餞，當是她賞給衛竹那個小變態的好了。
這樣想著，簡歡歡轉了個方向。
哪成想，前面有個乞丐，猛得從簡歡歡手里頭把東西奪過去。一股腦地塞到自己嘴里，像是很多天沒吃過飯了。
他又臟又臭，瘦的皮包骨頭似的，像是下水道里頭的臭蟲。
“你…你給我還回來！”簡歡歡怒了！這蜜餞可是她打算留給衛竹的。
乞丐渾然不覺，縮著肩膀，不住地吞咽。
簡歡歡靠近了些，無意間瞥見了他的臉，竟是覺得有幾分眼熟。她仔細地看了眼，猛得一驚：“青衣！”
這人，不是旁人，正是往常同蘇一一起伺候大少爺的青衣。青衣素愛整潔，為人也高傲的很，怎么…變成這樣了…
乞丐沒有絲毫反應，他很快就把手里頭的東西吃完了。還趴在地上，舔著那些碎渣渣。
“青衣，你怎么了？”簡歡歡按著乞丐的肩膀，想要詢問他的境況。
可她手剛按上去，青衣就抖得厲害，他的口里不斷發出什么，像是囈語。
“不要……我什么都沒聽到！什么都沒看到！”
“救命…”
“少爺！”
他顫抖得倒在地上，渾身抽搐。
簡歡歡嚇了一跳，忙抱著人往醫館里頭去。
“小阿4，你說青衣這是怎么了？”
444淡淡道：“怕是羊癲瘋吧。”
簡歡歡：“…”
她愈發覺得444不靠譜。
簡歡歡進去的時候，青衣已經睡著了。她放輕了腳步：“請問他還好嗎？”
那人須發皆白，竟是寧醫師：“此人腳筋都被挑斷了，受了很大的刺激。現在神志不清，只能慢慢調理了。”
簡歡歡道了聲謝，準備帶著青衣回去了。
寧醫師在后頭低低說了一句：“蘇姑娘，有時間可以去衛府看看衛少爺，他的情況不大好。”
簡歡歡的腳步頓了頓，沒回頭：“他怎么了？”
“他的腿好好調養，原本還有三成可能恢復。”
“他的腿？”簡歡歡問：“他的腿不是好了嗎？”
“那藥只能維持7天，副作用極大。如今，他服了藥，怕是今后都…”寧醫師嘆了一聲，沒再說下去。
怕是今后都…還能是什么…怕是今后都是瘸子了…
“有法子可以治嗎？”
“當年老夫就和衛少爺說過，不到萬不得已，千萬不能服用。”
所以，他為什么要吃啊…是的，為了她，為了保護她。
簡歡歡覺得呼吸有些困難，心口像是被什么戳了一下，有點疼。
“蘇姑娘，你莫哭。”
“什么？”
簡歡歡愣了愣，摸了摸眼角，是涼的。她別開眼，慌亂地擦了下眼睛：“寧醫師說笑了，無非是有沙子進去罷了。我和衛少爺非親非故，有什么好哭的。”
寧醫師嘆了口氣，不再說什么。
簡歡歡把青衣留在了醫館，自個兒出去溜達。不知什么時候開始下雨了，行人匆匆避雨。
她就在雨中，沿著護城河走了一圈。
不知不覺，又走到了那家糕點鋪。大抵是下雨的緣故，鋪子里頭客人不是很多。
店家一眼就認出了她，見她神色有些不對勁，小心翼翼地說：“公子，可是和你家娘子吵架了。這夫妻倆啊，床頭吵架床尾和。”
他嘰里呱啦地說了一通。
簡歡歡扯了扯唇角，笑了笑：“把我方才買的都再來一份。”
店家應了聲好，伙計迅速地打包好，簡歡歡付了錢。
雨下得更大了。
她慢吞吞地走到了衛府門口，隨手交給看門的一個人：“給衛竹。”
也不等人什么反應，轉身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