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千千聽了，忙拉一拉姜氏的衣袖：“母后，熏了艾怕什么，父皇他不會介意的。”

可姜氏卻像沒聽見似的，依舊固執的低著頭等著。

白梓宏望了望白千千，又看了看姜氏，只得道：“也好。長寧，朕還有幾份奏章要批，就不陪你進去了。素云，你好好休息。”他轉頭欲走，忽然又想起自己帶來的禮物：“素云，這是摩羅國進貢的冰絲玉枕和金羽雀翎軟墊，對活絡經脈、養心安神是極好的，朕聽說你近來總是失眠多夢，所以特意拿來送你。”

“多謝皇上惦念。翠珠，”她呼喚身旁的婢女：“把東西收入庫房吧。”

“是。”

又是收入庫房，這些年來，除了關雎宮該領的份例，他送來的東西統統都只有一個歸宿——庫房。白梓宏尷尬的默了一默，又望了望白千千，最后，也只得在眾人“恭送圣駕”的送別語中登車而去。

白梓宏走后，白千千扶著姜氏站起身來：“母后，您這又是何苦呢？”

姜氏沉默不語，只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便轉過身往關雎宮走去。

白千千趕忙跟上去：“這么多年了，父皇對您用情至深，連我這個局外人都覺得感動，可您總是這樣拒人于千里之外，也未免太傷父皇的心了。”

姜氏依舊不說話，只邁步往宮里走。

白千千又道：“哪一日母后略笑一笑，父皇便高興的什么似的，這偌大一個天下，只要母后想要的，便是天上的星星，父皇也必定想盡辦法摘下來給您。要我說，父王都走了這么多年了，您又何必這樣苦著自己，也苦著別人呢？”

話說到這里，姜氏突然頓住了腳步。她抬起頭來望了望白千千，眼睛里已噙入了淚花：“千千，你知道嗎？你父王他沒有走，他就住在我心里。等有朝一日，你愛上了一個人，你就會明白，你的心里已經裝滿了他，再也容不下別人了。”

是嗎？是啊。白千千恍然，等有朝一日，你愛上了一個人，你就會明白，你的心里已經裝滿了他，再也容不下別人了。這道理，白千千分明已經懂了的。

“母后，那如果有一天，如果我真的愛上了一個人，他不是大燕國的王室貴胄，于父皇一統天下的盛世基業也無半分裨益，那您會不會力排眾議，同意我跟他在一起？”

姜氏輕輕撫了撫白千千的臉頰，含著淚笑道：“傻孩子，當然會。什么榮華富貴、什么權勢地位，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喜歡他，他也喜歡你，你們相親相愛，永遠都在一起。千千，你若有了心上人，一定要告訴母后。從前我為了軍國大計，沒有問問你的意思，就冒然同意你嫁入羽回，是我錯了。想想母后這一生，還有什么可期盼的？除了為你父王報仇，就是盼著你能夠幸福啊。”

“母后。”白千千感動之余，情不自禁的撲入姜氏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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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在關雎宮陪姜氏用過晚膳，又去向白梓宏請過安，等白千千回到寢宮的時候，已是夜色闌珊。她本想第二天一大早就出宮去見沈云飛，誰知又被絡繹不絕的訪客堵在宮中出不得門。各宮各苑乃至京中權貴之家的王族貴婦，聽到長寧公主回京了，總要前來拜望問候，一來二去、迎來送往，一個上午就過去了。直到時近正午，白千千才終于乘著宮轎走出長寧宮的大門。

宮轎順著宮中御道直奔正陽門，白千千掀開轎簾，遠遠的望見雷旭已在城門旁等她了。原來他一早猜到白千千回京后，一定急著出宮探望沈云飛，所以早早的便遣內侍傳話與她，自己會在宮門旁等候。

只不過，這會兒與雷旭并肩而立的，還有另外一個人——靜寧郡主白錦心。

說起來，她才是白梓宏真正的長女。她的母親周昭儀雖是侍女出身，卻是白梓宏繼位前唯一臨幸過的女人。那時白梓宏尚未娶嫡妻，府中上下諸事便由周氏打理。后來白梓宏繼位為帝，在朝臣的建議下，將姜氏立為皇后，封白千千為長寧公主，倒是自己的親生女兒排位靠后，只封了郡主。后來各宮妃嬪陸續為白梓宏生下幾個兒子、女兒，但也都是仿照靜寧郡主的先例，獲封郡王、郡主，再沒有一個子女像白千千似的得到這許多寵愛。

“墜兒，停轎。”白千千掀起轎簾，吩咐自己的貼身侍女。

“是。”小丫頭趕忙招呼轎夫停住腳步，一面不解的瞪起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詢問白千千。早起公主殿下還因為醒的遲了、訪客多了而著急，恨不得插上翅膀一下子就飛出宮去，怎么這會兒到了宮門口了，反而又不急了。

白千千神秘的笑笑，反正已經晚了，何妨多給他們一點時間說說話呢？

她所處的位置與雷旭、白錦心還有很長一段距離，她看不清他們的表情，更聽不到他們的聲音，不過，白千千還是從兩個人站立的姿勢里，猜出了他們談話的大概。不用說，總是錦心問的多，雷旭答的少了。他緊守著臣子的本分，低著頭、垂著眼，甚至都沒有抬起頭來好好看她一看。

就這樣略說了幾句話，中間還夾雜著許多時的沉默。然后，雷旭躬身向白錦心告別。白錦心頓了頓，轉身走向等在一旁的宮轎。步入轎廂前，還不忘回眸望望站在原地垂首侍立的雷旭。

哎。白千千在心中輕輕的嘆了一口氣，轉而吩咐墜兒：“走吧。”

轎子重新移動起來，不多時來到正陽門下。

“雷將軍。”

“長寧公主安好。”雷旭趕忙躬身施禮。明福客棧的事發生以后，他已經在表面上與她恢復了單純的君臣關系。

白千千無奈的笑一笑：“雷將軍，你這些莫名其妙的禮數可真多。”

“我？”雷旭不解的抬起頭來。

白千千笑道：“雷將軍，剛才你在這里同誰說話？”

“哦，是靜寧郡主剛好路過這里，所以略談了幾句。”

“雷將軍，你覺得，她是正巧路過這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