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飛霜的低落心情影響的不止是輕容和裴九，連霽風月都察覺到了。他并不知道小巫來過凌飛霜府上，只是一連數日都不曾見到凌飛霜，他心里不免有些驚訝。

于是，在遇見輕容的時候，霽風月旁敲側擊了一番，終于得出一個結論，凌飛霜還在府里，因為心情不好才沒出現。

霽風月并不是一個善于主動關心別人的人，即使知道凌飛霜心情不佳，他也沒想過要去看看她，反而如往常一般，該干嘛干嘛。只是停留在院子里那棵古樹上的目光次數比往常多了許多。

又過了兩日，恰逢中元節。

凌飛霜終于出現了。她如往常一般，仍是坐在那棵古樹上面，兩眼放空地看著天上的滿月，不知道想些什么。

霽風月心里沒由來地有一絲欣喜，他快步走向古樹，臨近時又放慢了速度，仿佛只是隨意走動而已。

凌飛霜聽到響動，垂眸看著樹下豐神俊朗的男子，懨懨地喚了一聲：“樓主。”

霽風月這才發現，幾日不見，凌飛霜竟是消瘦了不少，原本就精致的下巴變得更加尖細，眼窩也因為消瘦變得深邃不少。她沖著他笑，明明嘴角拼命翹起，但是卻讓霽風月覺得她仿佛隨時會落下淚來。

霽風月抬頭看著她，斜飛的英挺劍眉下那一雙燦若繁星的眼睛里有一絲莫名晦暗劃過，他開口邀請道，“今日中元佳節，你愿意陪我出去走走嗎？”

“啊？”凌飛霜瞪大了雙眼，面具下本就消瘦顯大的雙眼在皎潔的月光下亮得驚人，“跟，跟樓主一起去嗎？就，就我們兩個人？”她結結巴巴地問道。

“嗯。”霽風月點了點，率先走在前頭，“走吧。”

“是，樓主。”凌飛霜忙不迭地應著，往前一躍跳下樹，忙跟了上去。

霽風月微微過頭，余光瞄到落后半步的凌飛霜面上的隱隱笑意，頓了一下，轉過頭來，嘴角無聲的上揚，現在這樣子比剛才那副無精打采的樣子順眼多了。

*

無憂城的中元節是熱鬧的，也喧嚷的。

在這段時間人們要對死去的親人進行拜祭招魂，燒冥錢元寶、紙衣蠟燭，放河燈，做法事，以祈求祖宗保佑，消災增福，或超度亡魂，化解怨氣。

大街小巷都亮著顏色素雅的花燈，四處都是準備去河邊放河燈的老百姓們，有衣衫華麗者，也有衣衫簡陋者，但俱都是干干凈凈整整潔潔，一家老小手牽著手，結伴而行。

大街上有賣零嘴叫賣聲、有賣河燈吆喝聲、有人們的交流聲，此起彼伏。

霽風月本就生得劍眉朗目，俊雅風流。此時他手執折扇，嘴角輕鉤，美目似水，眉宇間帶魅含笑，使得他未語先含三分笑，說風流亦可，說輕佻也行，惹得路過的姑娘們都一臉嬌羞地偷偷看著他。

霽風月倒是沒有察覺，只垂眸看著身邊這才剛到自己肩膀處，心不在焉，機械走著的凌飛霜，見她又一次看向路邊攤子上的河燈，微微勾了唇角，將她帶至行人較少的一處空地上，開口說道：“你站在此處等我片刻。”

說完再不理會她，徑直而去，不一會兒卻提了一盞精致的荷花燈過來。這荷花燈制作良巧，底下是一塊輕巧的木板，上頭的荷花是用粉色的油紙制成，防水性極好，便是風吹雨淋亦不會破，粉紅的蓮花花瓣邊緣細細的描了一層閃閃發光的金粉，若是點了花蕊處放置的一小截蠟燭，花瓣便會燭光灼亮，仿若荷花綻放。

霽風月把河燈遞給她說道：“走吧，放河燈去。”

凌飛霜呆呆地點了點頭，沉默著接了燈卻是轉身便走，走出丈遠才看著手中的荷花燈，回過神來。河燈？樓主，樓主他剛剛……買了個河燈給自己啊！這是分開這么多年后第一次啊！心中霎時掀起驚濤駭浪，巨大的狂喜席卷心頭。

她回過頭想道聲謝謝，卻不料霽風月還站在那里，翩翩公子，長身而立，風迎于袖，竟似一副絕美的畫。她抱著荷花燈，小跑到他面前，面具下的雙眼燦若流星，笑意盈盈的望著他，“謝謝樓主。”

霽風月的嘴角依然還浮著點笑意，望著她仰起的笑臉似乎心靈深處某一個地方一片柔軟。“走吧。”說著率先舉步，走在燈花璀璨中。

凌飛霜看了一眼抱在懷里的荷花燈，又看看走在前頭的霽風月，撫著面具，咧嘴一笑，這幾日來心里的郁悶霎時間消散了不少。

兩人一路走到河邊時，河邊早已滿是攢動著的人影，盡是前來放河燈的。

凌飛霜原本就十分小心地護著河燈，唯恐被人擠到。如今看到人山人海，猶豫了一下，對霽風月說道：“樓主，這兒人太多了。要不，我們別放了，走吧。”

最主要的是這是霽風月買給她的，她舍不得放走。

霽風月見凌飛霜滿眼焦急，誤以為她是為自己著想，擔心麻煩了自己，便笑了笑，十分好脾氣地說道：“無妨。我們在往上走走，或許再往上人就少了。”

凌飛霜見他態度堅決，也只好點頭應下。

果然，往上走了一段時間，便尋到一次人煙稀少的河岸。

凌飛霜在霽風月的示意下，不得不將荷花燈花蕊里的蠟燭點燃。默念了片刻，正彎下腰萬般不舍地準備將荷花燈放入河中時，突然十多名打扮怪異，頭戴鬼面的魁梧大漢遽然現身，將他們團團圍住。

凌飛霜一驚，下意識地霽風月護在身后，上前一步問道：“你們是什么人？”

為首之人見凌飛霜身形消瘦，又是個姑娘家，根本不將她放在眼里，他調戲道：“有人懸賞黃金萬兩買你后面那位小白臉的腦袋。你趕緊讓開，別妨礙了哥哥們辦事。待哥哥們事成，再好好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