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霽風(fēng)月坐直了身子，眼中是了然，更是不屑，“什么都做得到？猶記得當年的失約以及最近調(diào)解巫鈴與裴明五之事，這兩件事中，不管是哪一件，都是你親口應(yīng)下，親手攬下，但是哪一件事情你做到了？權(quán)力一直都在你的手中，你想兩全可以，但是你一直在模棱兩可。既然不敢承擔，就不該輕率出面！”

“人的能力責(zé)任有限，有多少能力承擔多少事情，無法徹底了解自己的人，最后就是成為害人的殺人兇手。連這一點覺悟都沒有，你是如何敢繼續(xù)信誓旦旦做出保證呢？別人要你這樣無法兌現(xiàn)的承諾又有什么用？”

說完，霽風(fēng)月微吐出一口悶在心口的濁氣，他揉了揉眉心，有些頭疼——明明自己只想隨意將她打發(fā)了，卻又在不知不覺說了這么多，她，總是能輕易挑起自己的心緒，讓自己失控。

這樣的情形對他來說并不是好事。

他擺了擺手，不愿意再和她多說，只道：“我乏了，你走吧。”

凌飛霜張了張口，見霽風(fēng)月面帶疲憊之色，只得將口中的話咽下，只問了一句沒頭沒尾的話，“你覺得走山路好還是官道好？”

霽風(fēng)月這幾日也在思考著是該走官道還是山路，直至今日才確定下走官道，聽到這問題不由脫口而出道：“自然是官道。”

凌飛霜點點頭，唇角微勾，假裝沒看到霽風(fēng)月臉上明顯的懊惱之色，轉(zhuǎn)身準備離去。

“等一下。”霽風(fēng)月的視線落在桌上的金桂之上，開口說道：“后山那株桂花樹是我的私物，往后不得前去采摘。”

“啊？”凌飛霜習(xí)慣性摸了摸臉頰，有些窘迫。她看那株桂花長在峭壁上，還以為是野生的呢。

“要不，我下次賠你一株？”

霽風(fēng)月冷哼了一聲，嘲諷道：“說得出也要能做到才好。”

“我做得到！”凌飛霜堅定道，“你之前說的也沒錯，或許我不夠好，經(jīng)常猶豫、迷茫，不知道自己的行為是對還是不對，看起來軟弱而且優(yōu)柔寡斷，但我在努力改變，再給我一點時間，我會做到的！”

她說得堅決誠懇，霽風(fēng)月看她這番模樣，眸光微閃，反倒不知道要說些什么。所幸凌飛霜也不是要他有所回應(yīng)，只道了聲“早點休息。”就匆匆離開了，只留下一室桂花香。

“咳咳咳……”清幽閣樓的書架內(nèi)傳出幾聲咳嗽，隨著咳嗽聲，書架緩緩移動，從暗室中走出一名鶴發(fā)老者。

他在暗室中，將霽風(fēng)月與凌飛霜之間的談話聽得一清二楚，他渾濁的眼珠看著眼前姿容秀雅的年輕人，陳述道：“你變了，以前的你善察人意，卻不曾刺激、攻擊別人的內(nèi)心。”

“你也說了，那是以前。”霽風(fēng)月動作優(yōu)雅地躺回在美人榻上，看了一眼老者，“對我來說，以前，過了便過了。不需要懷念，只要舍棄就好。一個人若是在沉浸太多的回憶中，只會阻礙自己的前進腳步。”

他視線落在金桂上，又道：“剛剛那人就是最好的例子。”時光已遷，天真不改！

老者不贊同地搖了搖頭，眼中是看透塵世中一切的淡然：“天下萬變，江湖沉浮。她能緊守著初心不改已是贏了這天下間大部分的人，又何來阻礙？”

霽風(fēng)月勾了勾唇角，不置可否。

老者見他不欲多談，也就不再多言，轉(zhuǎn)移話題道：“今日，老朽前來除了看望你之外，還準備向你辭行。”

“你要去哪里？”霽風(fēng)月一怔，詢問道。

“回故鄉(xiāng)。”

“我記得，你也是小云村出來的。”

“是。”

霽風(fēng)月微闔雙眼，神色淡淡，“十五年那場瘟疫爆發(fā)，官府命人將小云村燒得一干二凈，小云村自此不復(fù)存在。你回去做什么？”

“人老了，總會想落葉歸根。”

“什么時候出發(fā)？”

“現(xiàn)在。”

“我派人護送你回去吧。”

“不用。”

“那……就祝你一路順風(fēng)了。”

“多謝，大少爺。”老者恭敬地拜了一拜，霽風(fēng)月雙眼微闔，擺了擺手，示意他退下。

老者躬身退下，直至門口處才站直了身子，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恍然大悟，問道：“剛剛那位姑娘是否就是當年小云村那個小姑娘？”

房內(nèi)之人并未回答。

老者見狀，心中肯定了七八分，他想了想，忍不住又道：“她是個好姑娘。大少爺莫要如此狠心對她。”

狠心嗎？房內(nèi)的霽風(fēng)月睜開了雙眼，會狠心說明還有心，但是，他還有心嗎？

他的心從十五年前就沒了，他讓它消失不見了。

現(xiàn)在，在他眼里沒有什么東西可以不去利用，也沒有什么東西可以不被他放棄，只要有利益的驅(qū)使。

他愿意和對方有交談來往，那是因為對方還有價值。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