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笠下的雙眸似隱隱有著防備，令霽風月心頭微顫，他動作一頓，不自在地收回了手“是在下唐突了。”

雖是道歉，言語中卻是不見絲毫歉意，反而坦然不在意居多，令凌飛霜的心沉沉恍然。

凌飛霜垂下雙眸，不再言語，只把玩著手中捏好的雪兔子。

身側那寬袍微動，頎長的身影后退了幾步，雖仍是一臉淡笑為她撐著傘，那負于身后的手指卻是緊握，傳來絲絲痛楚，蔓延至內心深處。

一場大雪，一把紅傘，一黑一白兩條身影，在寒冬單調的雪景中形成了絕美的畫面。

四周一片靜謐。

她微低著頭忙活，他垂眸看著她，手中的紅傘微偏，為她擋住風雪。

天與地之間，凜冽的風仿佛在融洽的氣氛中里靜止了一般，無始無終，自遠處肆虐，在此地消散。

*

時至傍晚，風越來越大，果然如巫鈴所說，下起了雨。雪中夾雜著雨滴落下來，打在紅傘上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音。

凌飛霜伸手想接幾顆冰珠在手，霽風月卻是將手疊于她手心之上，搶先接了幾顆，遞至她面前道：“雪珠冰冷，看看就罷了，可莫要再碰。”

凌飛霜收回手，圈緊掌心，瞧著它們在霽風月的手中點滴化開，眼眶驀地紅了起來。

她微微仰頭，移開視線，迫使翻滾著的眼淚吞咽回去，只看著遠處的雪景發呆。

霽風月見狀，收回了手，余光瞄見那一排早已被雨雪打散看不清原型的雪人，不知怎地突然有了傾訴的念頭，“我以前遇到一個人，也是如你一般，總喜歡把雪人做得頭大身子小的……”

“也如你一般，總喜歡成排成排的做，每隔三個雪人便要做一只雪兔子……”

“也如你一般，總要把雪兔子做得圓圓胖胖……”

“唯一不同的便是，以往她從來不自己接冰珠，總喊著凍人，鬧著讓我接，然后看著雪珠在我手心化開……”

“是嗎？難得有志趣相投之人，有機會定要結識一番才是。”她沉默了許久，斗笠上的薄紗微動，看不清是何表情。

“只不過，想來她早已身亡了……”

“那真是可惜了。”她不咸不淡地敷衍著。

霽風月見狀，握緊了手中的紅傘，十分平靜的開口道：“你就不好奇她是怎樣死的嗎？”

“那她是如何身亡的呢？”

“她被我親手打成重傷落入懸崖……”

“為什么？”

“為了我的目標，我的計劃。”

“哈……”凌飛霜輕笑，聽不出喜怒，“你……就沒有絲毫猶豫，真的狠得下心這樣對待她嗎？你的目標值得你這樣做嗎？”

“犧牲她就可以輕易達到我的目標，不值得嗎？”霽風月反問道。

“憑什么呢？”她的眼底淌著一抹若有若無的憤慨，指甲早已沒入掌心，傳來絲絲痛楚。凌飛霜早已記不清自己有多久不曾這般失態了，憑什么他可以這么心安理得說起這件事？

“只因她運氣不好，遇上了我！”

“呵。起先聽你提及，我還以為她對你來說極其重要。”凌飛霜頓了頓，自嘲一笑，“現在看來，她在你心中也不過是一枚可以利用的棋子罷了。”

霽風月怔了怔，啟唇欲開口，聞得遠處傳來一陣急促腳步聲，察覺遠處有人靠近，他垂眸看她，彎腰將傘放入凌飛霜手中，聲音清幽道：“或許，你說的是對的。還有……”

他直起身子，轉過身背對著她，糾正道：

“青梅羹店鋪在東巷直行一里處，右轉倒數第二家便是，莫要再記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