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好嗎？”

這次換蘇小夏問他。

“我可以給你打電話嗎？”

他問。

“可以。”

蘇小夏剛將他從拒接名單里移除，電話便響了。

周嘉信說了很多。

他說他爸媽其實在他高中畢業時就準備離婚了，是他以輟學威脅，才多拖了這些時日。

他說他受不了每次回去都會聽到他們爭吵，但還是不想他們離婚。

他說他這些話在心里憋了很久。

最后他說：“他們就不能為了我，好好在一起嗎？”

蘇小夏只是聽著他說，聽著他語氣里的無奈與難過，不問他為何不說給沐知微聽，也不回答他最后的話。

她只是淡淡道：“周嘉信，你什么時候才能長大？”

你什么時候才能不那么自私？

什么時候才能明白愛你不等于要失去自己！

什么時候才能明白有些時候有些關系，從一開始就是錯的，裂鏡如何能重圓，及時止損不好嗎？

后面的話，蘇小夏很想說，卻還是忍住了。

周嘉信沒有再說話，電話里是他有些沉重的呼吸聲，蘇小夏想，周嘉信大概是極難受的，天知道她安慰的話已經在嘴邊，連呼吸都放緩了，但理智告訴她，不能說。

什么都不能說，不能做。

周嘉信要成長，遲早。

兩人沉默了好久，才又聽得周嘉信道：“嗯，我知道了。”

這五個字，是很長的一段時間里，周嘉信留給蘇小夏最后的五個字。

那次過后，蘇小夏與周嘉信又失了聯系，他將朋友圈的頭像也換成了一張灰色的圖，那條黑色的線，隔絕了她探尋的目光。

與媽媽聯系時，蘇小夏得知周嘉信父母的婚姻終究是走到了盡頭，兩人在辦理離婚手續當天還吵得不可開交，這次，沒再藏著掖著。

女人的哭喊，咒罵，男人的怒吼，威脅。

幾十年的矛盾像泄了閘的洪水，席卷了大院每一個角落。

平日子最講究體面的人，再也體面不起來。

蘇小夏想不明白，相處了幾十年的人，要有怎么樣的矛盾，才能在馬上要離別之時，還恨不得對方往后也無寧日。

見慣了他們爭吵的周嘉信，也想不明白，他曾經覺得是包辦婚姻害了他的父母，后來卻覺得不至于此。

離婚那天，周嘉信也在，他只是看著父母用多年時間完成的一部鬧劇，用更鬧騰的方式緩緩謝幕。

他沉默著，沒再如往常般當和事佬，用自己的人生和前途作籌碼，換片刻所謂的風平浪靜。

周嘉信爸媽用最誅心的話責問對方時，他沒有動。

他們將曾經掛在客廳50寸大小的全家福摔得粉碎時，他也沒有動。

卻在周建云急怒下推搡了秦清雅一下時動了，他沖上去。

這個曾經被揍了也一笑而過的少年，選擇在今天用行動捍衛自己母親的尊嚴。

而那個他曾經最為敬怕的男人，被他毫不留余地的一拳打懵了。待反應過來，又如何能忍受作為父親的權威被自己從小呵斥長大的孩子挑戰。

于是，父與子扭打在一起，母親在一旁撕心裂肺的哭喊，場面有些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