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城終于迎來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濃濃的烏云籠罩著天空，斗大的雪花在天空中肆無忌憚地隨風飛舞，不知疲倦地一直飄啊飄啊，那陣勢似乎打算下上一萬年。踩著那厚厚的積雪，聽著那咯吱咯吱的聲音，望著那一片白茫茫的世界，菊花只覺得從頭到腳，從里到外都冷得令人顫抖。分手快一個月了，菊花沒有再流一滴眼淚，可是她覺得自己的心好像死了一般，比那白茫茫的大雪還要冷，還要了無生機。不知怎的，菊花忽然想起家鄉的大山，現在估計也成了雪山了吧，不知現在家里是否一切還好，爸爸的病是否好轉了，哥哥是否已經迎娶了嫂子，嫂子人怎么樣，與媽媽相處得可還好。這一刻，菊花真的好想家。

大城市再繁華，與我有什么關系呢，只有自己牽掛的人，自己的家人呆的地方才是值得喜歡值得留戀的地方。忽然之間，菊花明白了孫大姐的話。望城雖繁華，但卻并不美麗，更重要的是，這里已經沒有任何值得她牽掛的東西了，也許是時候該回家了。

“什么，你要辭職，回老家？”孫如鳳聽到菊花的決定后，聲音立馬高了幾個分貝。

“是的，我想家了。”菊花的話語里滿是悲涼。

“想家可以等過年回去幾天，也不用辭職啊。”

“可是我不想再呆在這個城市了。”

對那曾經那么向往的城市，菊花沒有了一絲留戀。

“菊花啊，聽大姐說，這個世上男人多了去了，你那么年輕漂亮，以后肯定能找更好的，你不能因為一次失戀就離開一個城市，放棄一份工作啊。你知道嗎，以你的學歷，找到現在這份工作是多么難得，你不可意氣用事啊。”孫如鳳苦口婆心地勸著，她明白眼前這個小丫頭是多么傷心失望，可她更知道這個世道有多艱難，以菊花目前的情況，如果現在回老家的話，只有嫁人生孩子的份了，想要再出來出人頭地不知道會有多難。

“大姐，你說的我都明白，可是我真的想家了，我真的想離開這里。”菊花說著，眼角泛出絲絲淚花。

看著菊花難過的樣子，孫如鳳終于明白那個叫周樂的男人給菊花的打擊又多大，算了，回家也好，見見親人，心情也許就會好起來了吧，其實在大山里結婚嫁人，安安穩穩過一輩子對一個女孩子來說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好吧，如果你心意已決，我也不攔你了，只是和你在一起那么久了，大姐是真心喜歡你這丫頭，你這一走，我還真有點舍不得。”

“孫大姐，一直以來，你這么照顧我，我還沒好好謝過你呢？”

“傻丫頭，我也沒做什么，謝什么啊。回去就回去吧，一個女孩子一人在外漂泊也不容易，回家也好，見見家人，心情就會慢慢好起的。”孫如鳳說著，眼角不知怎地也涌出了幾滴淚水。

家里的門還是那扇黑木門，只是更多的油漆剝脫了，黑色的木門儼然成了灰色的，上面依稀黏著幾片紅色的小紙片，有幾塊紙片上還殘留著黑色的墨印。看來大哥已經結婚了，傷心難過了幾個月，菊花終于又體會到一絲絲喜悅。

“媽，我回來了。”菊花大聲對著堂屋喊。

耿葉氏聽到菊花的聲音，慌得連手中的針線都沒放下就出了屋，看到快一年沒見面的女兒，她笑著說，“菊花，真的是你啊，你回來啦，快進屋，外面冷。”

屋里又走出一個女人，看著比菊花老成一些，挺著鼓鼓的大肚子，估計有七八個月的身孕了。

“這是嫂子吧。”菊花對陳小翠笑著說。

“是啊，菊花，你可算回來了，媽整天沒事就念叨你，總擔心你在外面吃苦了。”陳小翠說著，看見了菊花手里拎得滿滿的大包小包，又接著說，“回自己家，干嗎還帶這么多東西，多沉啊，快進屋吧。”

陳小翠一邊說，一邊走到菊花身旁，彎腰要幫菊花拎東西，菊花一把攔住了，“嫂子，你懷著孩子，怎么能讓你拎呢，我來就行，走吧。”

一進屋，菊花就看見一地的小孩子衣服，耿葉氏手里拿著的就是還沒縫好的小棉襖。

“嫂子什么時候生啊？”菊花問。

“還有一個月。”耿葉氏笑嘻嘻地說，心里美滋滋的。這個兒媳婦的肚子真爭氣，進門后第一個月就有了身孕，聽村里有經驗的老人說，這一胎看著像個男孩，耿葉氏心里那個高興啊，恨不得逢人就說她的孫子。

“菊花，城里怎么樣，好玩嗎？”陳小翠一聽婆婆的話就知道她又要開始嘮叨了，她早就聽膩了，還不如聽聽這小姑子講講城里的新鮮事。

菊花想了想，挑自己覺得有趣的事慢慢講給嫂子聽，娘三個就圍著火爐旁，一邊給孩子做衣服，一邊聊著天。

菊花一邊講著城里的趣事，一邊看著這熟悉的家，只覺得心里暖暖的，那些發生在望城的傷心的事似乎真的就這樣過去了。

晚上，哥哥葉大力也回來了，耿葉氏特地多做了幾個菜，加上菊花帶來的烤鴨、點心，湊了滿滿一桌。

葉大力夾了一塊鴨肉放嘴里，問道，“菊花，你這次回來在家待幾天啊？什么時候再走啊？”

“我這次回來就不走了。”菊花回答。

“什么，你不走了？”孫小翠和耿葉氏異口同聲說到。

“怎么，有什么事嗎？”菊花詫異地問。

“沒事，沒事。”孫小翠趕忙解釋，“只是原以為你這次回來是請假回來呆兩天的。”

“干得好好的，怎么說不干就不干了，是不是你們工廠把你開除了，我聽說開除人會給補償金的，他們有沒有給你補償金啊。”耿葉氏問。

“不是開除我，是我自己不想干了。”菊花小聲說著，她察覺到飯桌上的氣氛似乎越來越不對勁了。

“你.”耿葉氏似乎被氣到了，把筷子往桌上一扔，飯也不吃了。

幾小時前還覺得溫暖無比的家此刻讓菊花心生了幾分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