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花是被收拾東西的嘈雜聲吵醒的，睜眼一看，老太太的床位空了。

“病人呢？”菊花奇怪地問。

“死了，早上被查房的護士發現的，真是晦氣，挑大年初一去死。”一名護士不滿地說。

死了？昨天還和自己好好聊天呢，怎么忽然就死了，菊花有些不敢相信。

“這邊沒你的事了，你回護工總部吧，看哪邊需要人，你就過去吧。”護士見菊花還傻傻地愣在那里，就告訴她應該去干啥。

菊花依舊沒有動，一個人就這樣死了，沒有一個人為她傷心為她落淚，菊花只覺得一片悲哀。

“哎，你還傻愣著干什么呀？“護士又催了一下菊花。

菊花這才起身，一步一步走向總部，那步伐那么無力又那么無奈。

菊花剛回到總部就被急診的人要走了。

“真是倒霉。”急診科的大夫抱怨著，“昨天值夜班，想著三十能休息會，半夜一點多卻送了個病人，送到時就昏迷了，還好我想得周到，一拍片子，急性胃腸穿孔，并發彌漫性腹膜炎，做了一夜手術，病人到現在還沒醒，也不知是什么人，手術費還沒交呢，也沒家屬看著，來這里要個人，幫忙看著點。”

菊花跟在大夫后面，聽著他的抱怨，默默地走著，還是有些不敢相信那個老太太就這么走了。

直到菊花被領到病人床前，菊花還是有些恍惚。

“就這個5號病床了，看著點，如果病人出現嘔吐，要趕快把他的頭側轉，不要嗆到氣管了。要是病人出現心率血壓異常，趕快來找我，知道了嗎？”主管大夫仔細吩咐了一番。

“知道了。”菊花回答。

“啊...”管床大夫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回值班室睡覺了。

大夫一走，菊花才抬眼看看這個新病號。奇怪，好像有點面熟，但想不起在哪里見過。而此時床上的病人似乎有些不舒服，皺了皺眉頭，看到那熟悉的病情，菊花猛地想起眼前究竟是何人，他不就是那天在人間天堂說自己是妓.女的那個人人嗎。菊花永遠不會忘記當初他第一眼看到自己時一直皺著眉頭盯著自己的樣子。

好巧啊，居然在這里又碰到他。雖然他那時很兇，不過還是要感謝當初他扔給自己那一筆錢，如果沒有那筆錢，自己現在很可能凍死在街頭。

“謝謝你啦。”對著昏迷的寒風，菊花說了句遲來的道謝。

他能出入人間天堂那種大酒店，出手又如此闊綽，應該是個有錢有勢的大人物。可是他為什么會大年初一出現在急診室，還無人問津呢。

“你到底是誰？”菊花問了一句。

自然，昏迷的寒風沒有回答。

畢竟做了幾天護工，菊花還是明白該聽醫生的囑咐，該做什么的。她盯著監測儀看了一會，病人的血壓心率一直都在正常范圍內，菊花放心多了。來醫院一段時間了，菊花知道術后最常見的并發癥是發燒，就伸出右手，在病人的額頭上試一試。有些熱，但不是很熱，應該不會超過38度。看來一切都挺好的，菊花這樣想著，對著寒風露出一個放心的微笑。

寒風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個很長很可怕的夢，夢里他好像被無數只螞蟻瘋狂地啃噬著，接著又被無數把刀片劃割著，隨后他好像被仍進了冰窖里，他只覺得自己越來越冷。我快要被凍死了。他這樣想著，忽然額頭上傳來一陣溫暖的熱流。寒風慢慢睜開了眼睛。

居然又是那個女孩，她在對我微笑，她在摸我的額頭。

難道我是真的死了，還是我又在做夢？寒風一時間分不清真實與夢境。

菊花見寒風睜開雙眼，高興極了，趕忙追問，“你醒了，感覺怎么樣，有哪里不舒服嗎。肚子痛嗎？刀口痛嗎？頭痛嗎？”

寒風被菊花一連串的追問弄得暈暈乎乎，不過聽她的聲音如此真切，看來這不是做夢。寒風看了看四周，清一色的白色。

“這是哪里，我怎么會在這兒？”寒風問，因為很長時間沒說話，聲音有些沙啞。

“這是303醫院的急診病房。你昨天得了急性胃穿孔，又并發了彌漫性腹膜炎。120送你來時，你已經昏迷了，大夫給你做了一夜手術，把你送到這里了。”菊花簡略告訴寒風自己所知道的一切。

聽到這里，寒風才想起昨晚發生的一切。幸虧打了120，否則自己今天就要去幽冥府報道了。

“你怎么會在這里？”寒風忽然想到這個很重要的問題。

“我是這里的護工啊。”菊花笑著回答。

護工？她怎么又跑到這里當護工了？她不是在人間天堂賣.身嗎？難道因為當時自己罵了她幾句，她就改邪歸正了？寒風心里充滿了疑惑，卻不愿開口問一句。

“我的手機呢？”寒風想到了正事。

菊花立馬打開病人的柜子，找到寒風的衣服，翻出口袋里的手機，遞給了寒風，自己退到了門旁邊。

十幾個未接來電，都是老管家打來的，寒風立刻撥了回去。

“少爺啊，你怎么一夜都沒回家呢？你這樣通宵達旦的，當心熬壞了自己的身體。”老管家不等寒風說一句，上來就一陣嘮叨。

“我現在在303醫院5號病床，你幫我帶幾件換洗的衣物來。”寒風直截了當地告訴了老管家自己的現狀。

“什么，少爺，你住院了，得來什么病，我這就通知夫人。”老管家一聽，立馬急了。

“不用，不要告訴我媽。你自己過來，快點。”寒風說完直接掛了電話。

寒風打電話時菊花就一直乖乖地站在門旁邊，臉朝窗口偏著，等寒風打完電話，菊花朝寒風看了一眼，寒風正好也看過來，菊花像是干了什么壞事似的，趕忙又把頭偏過去。

寒風就這么一直看著菊花，一句話不說，菊花就這么一直偏著頭。不一會，脖子都有些酸了。

“你一直站那兒干嗎，沒事做了嗎？”寒風沒好氣地說。

“我的工作就是看管好你。”菊花有些委屈地回答。

“那你站這么遠做什么。坐那兒吧。”寒風指了指病床對面的椅子。

菊花乖乖地坐下了，一坐正，發現寒風又在盯著自己看，菊花左顧右盼，就是不敢直面寒風的目光，那情景，別扭極了。

二十分鐘過去了，菊花如坐針氈，再多呆一秒鐘，她覺得自己就會被寒風的目光給殺死，他那充滿審視的目光讓菊花覺得她做了十惡不赦的壞事，她正想找個借口離開一會，寒風開口了。

“為什么去做妓.女？”寒風怎么看都覺得菊花不像是在風月場所久混的人，她一定有她自己原因，既然老天讓她又一次出現在自己的面前，寒風決定給菊花一個解釋的機會。

就怕你問這個，菊花心里一直打鼓。

菊花想如實回答，可又怕眼前的人覺得自己是在說慌，左思右想，咬了咬嘴唇，張口道，“如果你餓了幾天，沒有錢買吃的，凍得要死，卻沒有錢買衣服，累得要命，卻沒有住處休息，那么不管什么樣的工作，你都會愿意去做的。”

菊花一邊說，一邊慢慢抬起了頭，迎上寒風那逼問的目光，她的眼光里沒有羞怯，而是堅定。

寒風一時語塞。是啊，他從小就錦衣玉食，從來不曾為衣食住行困擾，他想象不出饑寒交迫到底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自己如果到了那一步，又會做出什么樣的事。古人云，笑貧不笑娼，古人尚且如此，自己作為一個現代人，又何必站在道德的制高點，去點評那些為衣食所困的苦命人呢。

“那又為何不做了？”寒風接著問。

“還要感謝先生你，當初你給我幾千塊錢，幫我解了燃眉之急。我菊花雖沒讀過什么書，認不了幾個字，但還是知廉恥的。那種地方，一旦解困，能解脫還是盡快解脫。”

寒風聽到這里，嘴角露出了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笑容。

“你叫我先生，你不知道我是誰嗎？”寒風說著，語氣緩和了許多。

“只覺得眼熟，但不知道尊姓大名。”

“我叫寒風。”寒風目光閃爍地說。

“那我以后就叫你寒先生吧。”菊花認真地回答。

看來她的確不知道自己是誰，也不知道寒氏集團。也是，她肯定是日夜為生計奔波，哪有時間去關心這些事，這樣也好。寒風心里想著。可一聽寒先生三個字，寒風總是不自覺聯系到自己的親爹。

“你還是叫我先生吧。”寒風帶著一絲微笑說。

“好的，先生。”菊花也輕松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