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破曉,朝歌城還未醒來,城內(nèi)籠罩在薄霧之間,屋瓦若隱若現(xiàn)。
街道上只有幾個做早食的鋪子開著,點著幾盞青籠,三兩人影,冒了些做饅頭的熱氣。
四下寂靜,早食鋪不遠(yuǎn)停著輛馬車,馬車外一個英武的漢子抱劍跨坐著,濃眉劍目,不時四下看看,正是石將軍石瀾。
車內(nèi),夏臨淵盯著江煙書,正等她開口。
江煙書忙了一夜,摘下銀紙面具的臉上,那畫上去的斑已褪淡了許多,露出她清麗素凈的面容,有幾縷碎發(fā)落在臉上。
她知夏臨淵在等她,不僅夏臨淵在等她,她隱隱感覺四周圍繞陣陣濃烈的殺氣,應(yīng)該是夏臨淵的人。
若是她不能說個所以然出來,估計他立即會殺了她。
微微思量,她抬頭,先將那夜的事給他解釋了下。
“兩年前,我爹將我許給汪太守以擴(kuò)大江家船運生意,我本也答應(yīng)了,但偶見那太守強(qiáng)搶民女,心生厭惡,當(dāng)下改了主意。我去找我爹商量退婚,我爹一心只想著自己的生意,勸我顧全大局,不僅不愿出面退婚,還擔(dān)心夜長夢多,拉著嫁妝與我去太守府,就要我把婚期跟那汪太守定下,那日你也在。”江煙書看向夏臨淵。
夏臨淵垂了垂眼,想了想,汪太守那個猥瑣的貪官的混濁目光,一下閃到他腦海。
是有一日,汪太守請他去花園賞花,并用那雙惡心的他想挖了的目光色瞇瞇地瞧著他。一只蝴蝶飛過去,他尋著蝴蝶,似見到一個中年男人拉著一個不情不愿的女子,身后還有一些小廝挑著大紅喜綢,對他們的方向行了禮。那汪太守說有事先走了,他巴不得他趕緊滾,便見他朝那中年男子走去。
他們很快便拉著那女子走了,他未看清,現(xiàn)在仔細(xì)想想,的確是江煙書的身影。
他抬眼:“所以你就利用了我。”
江煙書點了點頭:“你是當(dāng)下,我最好的選擇。”
原來那晚她敲暈了他,爬上他的床讓人誤會,竟是為了退婚。
夏臨淵伸手抓住她的手臂,捏緊:“因為我比汪太守更有勢力,你得罪他不敢得罪的人,這樣你就可以擺脫他。“
“是。“
她回答的坦蕩。
“那我呢?“
“那晚,我們其實什么都沒有發(fā)生,我只是脫了你的衣服,卻未真的對你……說到底,你只是損失些聲譽(yù),但卻救了一個女子的人生,可謂功德無量。”
他被噎住,他素有賢名在外,因為她,全毀了。就算做功德,為什么要用這種自毀的方式?說到底,他就是她退婚的犧牲品。
夏臨淵目光有些寒意:“你是否想過得罪了我會怎么樣?”
“想過。”
“想過什么?”
江煙書盯著他的臉看了半晌,“我當(dāng)時還聽到一個消息,京城太子府出事了。”頓了頓:“再聯(lián)系到那件我聽到的事,我認(rèn)為我有時間與你周旋。你的確是當(dāng)下,我唯一的,最好的選擇。”
江煙書真誠地,有些感激地看了看這個冤大頭。
夏臨淵手臂微動,一把匕首抵住江煙書的喉嚨。
他低聲危險道:“那你又如何知道有關(guān)太子的事?”
“百里溪桃園的安禁樓,午后我在桃樹后睡覺,醒來你便與人說了這些,我比你們先到許久。”
“你還與何人說過此事?“
“不曾。我發(fā)誓若我說了,我就喝水嗆死。”
“……這么死太便宜你。“
“這種死法對我來說,算是最恥辱的。”
“為什么?“
“因為蠢。“
“……“
“百里溪桃園………”夏臨淵想起來了,那日他可是讓暗衛(wèi)將附近都清干凈,并暗中守著,才與那人說及那件要秘。沒想到她在那里,不過以江煙書的武功造詣,沒有被發(fā)現(xiàn)倒也不奇怪。
夏臨淵看著江煙書,內(nèi)心有些猶豫,他有殺她的意,又有些莫名下不了手。
江煙書像是未看見他眼中的殺意:“讓我?guī)湍恪!?/p>
“幫我?你如何幫我。”
“你此次又入朝歌,太子……“還沒找到吧。
夏臨淵捂住她的嘴,皺眉:“這個詞以后切莫再說。“
江煙書乖巧地點了點頭。
夏臨淵放開她,兩人離得很近他還未意識。
江煙書手指點了點:“那個,我認(rèn)識一個神婆。”
“什么?”
“她可以幫你算到太子在哪?”
夏臨淵:“混賬!你當(dāng)我傻?”
“說真的,知鳳很厲害,以前我家大黃丟了就是她算出的,準(zhǔn)確得很。”
“大黃是誰?”
“我家狗。”
“……”
夏臨淵忍不住狠狠地踢了江煙書一腳。
江煙書收腳抱住,沒來得及躲,被踢得有些痛。
她有些生氣,便是抿了抿唇。
夏臨淵挑眉,她還會生氣?匕首用靠在她脖子上,“信不信,我……“殺了你,這個話還沒說完,江煙書一個反手,將夏臨淵的匕首一下子自抵住他自己的脖子。
江煙書欺身壓過來:“你可別當(dāng)我好欺負(fù),我不想惹事,但是不代表我沒有惹事的能力。“
她學(xué)者他瞪人的模樣,也兇兇地瞪了瞪他。
夏臨淵被她壓著,又氣又想笑。
他稍稍向上反抗一下,江煙書向下按著,不小心他的唇擦到她的臉。
兩個人突然驚恐地對視了一眼,立馬跳開。
一個馬車頭,一個馬車尾。
夏臨淵不知是不是被壓倒心臟了,心‘砰砰砰……’地跳,他手按了按胸口。
他覺得有點熱,這個空間突然很狹小,于是撩了簾子出去:“我餓了!”
江煙書定了定心神:失誤失誤。
她的臉也有些熱,拍了拍臉,讓自己醒一醒。
江煙書低頭揉了揉腳,想果然對付這個人,以后還得用強(qiáng)的啊。
想著,她也跟著他出去。
石瀾見夏臨淵出來趕緊跳下馬車,只見他兩個人一個臉紅的跟個柿子似的,一個破著腳,一前一后下來,很是奇怪。
石瀾知道江煙書是高手,公子不下令,他也不會硬碰硬。
他跟上夏臨淵問:“公子,這個女人要不要。”石瀾比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夏臨淵目光朝后看了看,心跳還未平復(fù),只道:“再觀察。”
石瀾見想殺她,想殺了兩年的夏臨淵突然不殺她,有些奇怪。
但是被強(qiáng)的又不是自己,夏臨淵不殺,他也沒什么好說的。
三個人在霧晨中簡單地吃了點早飯,馬車便又朝夏臨淵在朝歌落腳的一處宅子駛了過去。
夏臨淵一路閉目養(yǎng)神著,在想如何處置江煙書,但是滿腦子都是方才他唇擦到她臉的感覺,心里酥酥麻麻的,還有些說不清的喜悅……這到底是個什么鬼情緒。
江煙書累了一夜,吃飽了有些食困,倒在夏臨淵的肩上,睡著了。
夏臨淵用手指將她腦袋戳開了幾下,她的腦袋又靠過來。
最后他心煩意亂,干脆不管她了,還下意識地將胳膊位置挪了挪,以便兩個人都舒服一些。
太陽漸漸散去霧色,朝歌城逐漸熱鬧起來,馬車也駛?cè)氤莾?nèi)一處鬧中取靜的雅致宅子,夏臨淵正要推醒江煙書。
‘砰砰砰……‘
瞬間,成千上萬的黑色箭雨朝這輛馬車射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