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人社會上的寢室并不像學校里的那樣,舍友之間親密無間或者撕扯對罵,無論融洽或是相斥都那樣大張旗鼓,濃郁強烈。
新城鑫苑1308室并非大學宿舍,連高中寢室都算不上,雖說是四個女生在住,但一周下來,洛小雨只知道自己下鋪鼾聲如雷的辛依彤。其余三人一概不知,那瓶香水就像無人認領一般安靜的站在鞋柜上。
這一天晚上洛小雨依舊被辛依彤的鼾聲折騰得生不如死,就差把耳朵搗聾了,做個安靜的聾子。客廳那邊的門響了,聲音還不小,并且有男人的聲音。
“我到家了。”
“我送,”
“不用了,多謝!”
門被很響亮的關上,隨后,衛生間的馬桶響起來,伴隨著嘔吐聲。
一點一滴,洛小雨聽得真真的,直到女生摔跤的聲音伴隨著呻吟傳到她耳朵里,她才連忙爬起來。
“你是誰?”
“我,我是新搬來的舍友,洛小雨。”洛小雨邊自我介紹,邊抱著女生的腰把她從地上拽起來起來。
“你跟辛依彤一間?”
“嗯嗯。”
女生冷笑,“怪不得這么晚還沒睡著。”
“你剛剛吐了?”
“喝了點酒,不吐出來胃不舒服。你好人幫到底,幫我去泡杯蜂蜜水,蜂蜜在飲水機下面消毒柜里,我的杯子是藍色磨砂的那個,有些時間沒用了,麻煩你幫我去洗洗它。”
“好。”
洛小雨按著女生的指示,洗干凈杯子,泡好一杯蜂蜜水過來。
“放桌上吧。”
女生看著手機,不再理會洛小雨。燈光下,女生的皮膚很好,又白又細膩,就像熟透的蜜桃,粉粉嫩嫩的,眉眼如畫,鼻子修挺,美中不足的是,嘴巴里的牙齒,門牙有點外翹。此外,她身材很好,雖然個子不高,但比例勻稱,無多余贅肉,蜷在沙發里不足二十公分的長度。
洛小雨看著女生出神,她隱約感覺那瓶香水就是這個女生的,因為她是那種典型漂亮的女孩子,并且剛剛扶她的時候,覺得她香香的。
“你還不去睡?”女生沒有看她,問道。
“我怎么稱呼你?”
女生專注的看著手機,就像沒聽見洛小雨說話一樣,隔了好一會兒,她才像想起什么似的,說了一句,“我們見面的機會不會很多,知不知道的不打緊,你去睡吧,我還有事。”
“晚安。”洛小雨本想坦白的問問女生那瓶香水是不是她的,并坦誠的道個歉,但對方似乎沒有興趣跟自己多說,甚至她說了晚安,對方也沒有任何回應,她只好準備回到房間里去。
“能不能麻煩你,再幫我接點水?”女生抬著杯子,里面只剩下一口水,看向剛要回房間的洛小雨。
洛小雨難以置信的看著眼前這個還算漂亮的女生,當即就斷定這個女生有病,公主病。
“如果你覺得麻煩就算了。”女生失望的把杯子放在桌子上,她用一種洛小雨接受不了的眼神看了洛小雨一眼,這種眼神談不上敵意,但帶著讓人,至少是一個善良之人有些慚愧或者內心糾結的毒。
“不麻煩。”洛小雨快速趕到桌子邊,抬起那個杯子,幫女生又接了一杯熱水。
“再加一點蜂蜜。”
“好。”
一旦你給別人開了方便之門,別人就會接踵而來的要方便。
女生沒有一句謝謝,一晚上,洛小雨連續幫著她跑了三趟,她除了需要的時候看洛小雨一眼,其他時間都在看手機,就像洛小雨是她的保姆或者女傭,存在感僅限于需要的時候。
洛小雨說不上心頭的滋味,她抱著自己的雙臂,進了房間,關上門,熄了燈,摸著黑,爬上床,這時候辛依彤的鼾聲似乎沒有那么“引人入勝”了。洛小雨的思緒飛到了一個不知名的虛空里,她想起店長說的那席話,她哭,是因為店長說的都對。
她對自己的缺點跟店長一樣有目共睹,她知道自己怯懦,膽小怕事,從來不知道據理力爭是個什么東西,有生之年,她似乎從來沒有為自己爭取過任何的東西。
就像童年時候,跟表妹同時喜歡一個布娃娃,媽媽說小雨,你是姐姐,應該讓著妹妹,她就放棄了自己同樣喜歡的玩具。就像上學的時候,跟同桌一起競爭班長,同桌小聲說,小雨你已經很優秀了,能不能把班長讓給我,她就選擇棄權。
父母長輩夸她懂事,老師表揚她品性高潔。只有店長對她的評語是有生以來第一次聽,但卻比任何一次任何一個人對她的評價都來得實在,真話非常傷人,卻真的可以說到人的心坎里去,讓你時刻銘記痛徹心扉。
她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上面仿佛放映著店長說那些話時候的情景,一字一句,她聽得真真的,甚至于太過于深刻和真實,她聽得腦袋暈眩。
沒一會兒,這種暈眩,讓她陷入了睡眠,遂不及防的睡意,卻是每天夜里都期待的,就像困意正濃的人期待黎明不要到來那樣。可是沒睡多久,眼睛還睜不開的時候,辛依彤大力選手一樣的開衣柜,拿東西,放東西,開門關門聲,把她從睡夢中驚醒,全程她安靜的聽著,但沒有睜眼,假裝還在睡覺的躺著。
還在很困的人被這樣吵醒是非常不悅的,但她不想惹事,選擇若無其事的假睡。晚上被她的鼾聲吵得睡不著,早上又被她的大力動靜驚醒,辛依彤就是個魔鬼!但即便如此,洛小雨連一句:麻煩你動作輕一點。都不敢說出口,她怕爭執,怕無功而返還鬧得舍友之間關系不融洽。所以她連續幫辛依彤點了好幾次泡椒牛肉套飯,而對方一次也沒給她付過飯錢。
辛依彤走了以后,她躲在被子里哭,她是一個銷售,一個最差勁兒的銷售,一句話都不會為自己爭取,她只會哭鼻子,只會逆來順受,只會看著別人干瞪眼,只會在受到不公對待的時候心里擰成一根繩子,自己對自己無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