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相思幾人從不歸山回來,多多少少都受了些瘴氣的毒,尤其張雪元更甚,她肩上的傷極重,在山里強撐那么許久,早就被瘴氣浸染到了傷口里面,這一暈便是昏迷了兩三日,期間還高燒不退,可是急壞了常相思。忙完家里的這位,她還要去齊承今那邊照看他那一波人,青羽衛也受了不輕的傷,這幾日常相思一直在兩家奔波,常相濡都覺得她又消瘦了幾分。
今日她又要按著慣例去四皇子府上,因為人手不夠,落落也只好跟著去幫忙。
兩人走在路上說著閑話,忽見常相思轉頭向后看了一眼,落落也隨著她望去,眼里疑惑,“姑娘怎么了?”
常相思目光在街上打量一遍,卻是沒看見什么異常,便只好又繼續和落落走下去,嘴里喃喃,“好像有什么人在看我?”
“有嗎有嗎有嗎?”落落沒覺出異樣,聞言便轉著頭向四周望了一圈。
常相思不覺那人危險,便招著落落繼續走,不以為意道,“也無關緊要,感覺沒什么惡意,想來又是哪家公子小姐圖稀罕,想過來瞧我有什么不一樣的吧。”
落落緊追兩步,有些好奇,“姑娘都回京三個多月了,怎么還有人在圖稀罕。”
常相思搖頭,“誰知道呢。”
兩人說著話,便漸漸的隱在了街的盡頭,茶樓內一位公子屏息端坐在椅子上,端著一杯茶水,動也不敢動,直至半點兩人的氣息也察覺不到了,他才敢輕顫顫的打開了窗子的一條縫。
嚇死了,邵仲陵看著兩人離去的方向,心有余悸的摸著胸口拍了拍,自己不過是想看看她現在什么樣了,怎么瞧起來卻像是做賊一樣。邵仲陵雖不敢稱自己是月朗清風,但也是正人君子,可今日所作所為,自己都覺得自己丟人,像極了覬覦良家姑娘的采花大盜。
街上再也沒有兩人身形,邵仲陵心里不免惆悵,這人也沒瞧見個正臉,更不要說搭話了,他托腮看著窗外,手里轉著笛子發愁,好不容易能碰上一次,卻連個照面都沒打,可轉念一想,人家現在這么一個大姑娘,總不能貿然前去拉著她說話,更何況還不知道她還記不記得自己。
邵仲陵心中郁悶,便只好吹了首曲子借此抒情。曲聲悠揚,街上路人聽了,都紛紛駐足細聽,可奏曲者無心其他,一曲作罷,便嘆息著下了茶樓。
常相思繞過了一條街,還依稀等聽到有笛聲傳來,便也駐足細聽了一耳朵,可兩人離的較遠,只能聽到一些斷斷續續的聲音,即便如此,她還是對落落道,“剛剛的笛聲,我好像聽過。”
“姑娘聽錯了吧,”落落想細聽時,卻已聽不到笛聲,就只好胡亂應付,“姑娘聽什么曲子都是一樣的。”
“也許吧。”可常相思雖這么說著,卻仍是想看一眼笛聲傳來的方向。
兩人行至四皇子府,落落自告奮勇的給青羽衛們復查身子,就坐在院子內石桌前看診,常相思知她不敢進屋子里,便一人到了齊承今跟前。
兩人相對而坐,常相思三指摸在齊承今的脈象上,摸了幾次又讓他換了個胳膊,可脈象似乎不是很好,常相思不由蹙起眉頭,“你這病按理說也該好了,怎么脈象上還是一直虧拖著身子?”
齊承今掩嘴打了個哈欠,有些漫不經心,“這些日子勞心傷神的,還受了傷,自然是要好的慢些。”
“那不過是一些皮外傷,”常相思搖頭思忖,又問,“你吃藥了嗎。”
“當然吃了。”齊承今道。
常相思想了想,還是覺得不太對勁,可又找不到問題所在,便只好叮囑他,“那好,你好生休養著,我明天再來看你,記得吃藥。”
齊承今懶散的應了下來。
常相思出門時,就看見元沼端著一碗藥過來,兩人打了個照面,常相思便要離去,可剛走兩步,就見她又喊住了元沼。
“有什么問題嗎,常小姐。”元沼低頭。
常相思端著那藥碗看了看,便又放了回去,“無事。”
好似覺得常相思離開時的步子慢了些,像是有意看著齊承今喝藥一般,齊承今也是故意一般,喝了一大口藥在嘴里,這才見常相思離開。
看她離開,齊承今不由看著門口冷笑了一下,一口把藥吐在了花盆里,又擺手讓元沼把剩下的藥倒了。
“主子,你這……”元沼無奈,也不知主子回來后抽什么瘋,表面上和常小姐和氣的不行,可每次常小姐前腳剛走,他后腳就把常小姐吩咐的藥全都倒了,也不知圖什么。剛剛常小姐說主子身子也不見好時,他就差點沒忍住把事情說出來,只是被主子一個眼神嚇了回去。
元沼看著手里的那碗藥,在心里唉聲嘆氣的倒進了一旁的花盆。
“齊承今……”一個聲音冷不丁的從門口傳來,像是咬著牙的暗帶了些惱意。
元沼抬頭,嚇得手里的碗都差點摔了出去,門口常相思不知何時回來了,正正好撞見這一幕。
這下兩人不用說什么,常相思也清楚這些日子齊承今到底是干了什么了。
常相思扒在門框邊,看他的眼神復雜,最終只是一嘆,“你這是何苦?”
沒想到她竟能殺個回馬槍,齊承今不滿自己被抓個正著,就冷哼一聲,“你心眼倒是挺多。”
常相思一步步朝著屋子走來,看他,“四皇子惱我在林子里放走了齊承安?”
齊承今臭著一張臉不說話。
常相思看了一眼那已經被倒掉的藥,心里嘆了一聲,便讓元沼再去熬一碗過來。
脫離了這個修羅場,元沼幾乎一溜煙的跑了出去。
兩人無言許久,才聽常相思開口了,“你若惱我,直接告訴我就好,你想拖著我不讓我離京,想給我添堵,也可以直接告訴我,何必要這么糟踐自己的身子。”
齊承今冷臉看她一眼,不做聲。
常相思和他誠心道,“我向來覺得了一樁事,便是解了一個劫,可現在看來你我之前的事情還沒算清,這劫還沒過,如此,我便不能走,”接著像是哄勸他一般的道,“在你沒消氣前我是不會離開的,四皇子安心喝藥吧。”
齊承今看著她,不知為何,每每看她心平氣和的和自己說話時,自己反而更看不慣她這個樣子。她說的對,自己這么些天不喝藥,就是為了不讓她早點離京,就是為了給她添堵,可她竟然能這般坦然的告訴自己無所謂,這就讓齊承今心里更窩火。
這一碗藥熬的快,兩人正僵著局,就看見元沼端著藥跑來了,只是剛一進屋便覺得這氣氛不對,想要退出去時也已經晚了。
常相思見他端藥過來,就徑自端過了那碗藥,很善解人意的遣了他離開,換成自己端著藥碗遞在了齊承今面前,“喝了吧。”
齊承今看著那碗藥,眼里隱火,極不情愿的伸手過去。
常相思似是看出他心中所想,又道,“四皇子若是想摔,我還可以等著再熬下一碗,下下一碗,直到你喝為止。”
齊承今只能壓著心火將藥一口咽下,又將碗猛的放在了桌子上,抬眸怒道,“可以了嗎?”
相比他的滔天怒氣,常相思還是語氣輕輕,“四皇子好好修養,我改天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