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在京城的這幾天待的過于煩悶，常相思出門義診的次數也愈發的勤快，每日天不過剛清明一點，便見她的馬車已經出了門。也就是今日去添補了些常用的藥材，才見她走的晚了些，快至晌午時，才見她乘著馬車晃悠悠的離了家。

不知走了多久，原本平穩的路上已經起了顛簸，想來是已經出了城外。

這外面的路自然比不得京城路面的平整，可常相思也不覺得這車搖的晃眼，仍是捧著一本書看的入神。

落落守在常相思一邊，眼皮止不住的上下打架。她可比不得常相思好精神，每日這般起早貪黑，甚至還能找點時間來看會兒書，落落想著，哈欠已經接連不斷，一顆頭上下點的像是小雞啄米。

常相思像是看不見一般，又翻了幾頁書后，才終于忍不住道，“你若困的不行了，也不必這么辛苦的每日跟著我出來。”可說是說了，可她眼里還是沒離開書一分，就好像是在對著書自言自語一般。

“我好得很。”落落在滿是漿糊的腦子里強撿起一絲神識硬撐著回了一句，之后就聽咚的一聲，她的身子便直栽了下去，隨后便心安的滾在馬車一角躺著睡死了過去。

常相思仍是眼不離書，只是在聽到一旁的聲響后，她捻書頁的動作稍頓了一瞬，才見她搖頭嘆息著將這一頁翻了過去。

這一路便是這般安謐無聲，馬車顛簸許久，常相思才覺得眼睛有些發累，便將書放在膝上闔眼歇了一會兒，閉目養神之時，她忽覺馬車外多了道氣息。仰頭，抬眼，便見有道黑影在馬車上方翻了過去，繼而就覺得馬車戛然而止，似是有人落在了馬車前。

常相思才將稍有懈怠的樣子端坐起來，剛坐好，便見簾子被人打開，馬夫一臉為難的看著自己，眼神還不住的往外瞄。常相思會意，剛側頭，就見有人掀著簾子從馬夫身后邁了進來。

剛映入眼的便是一雙勾著金線的云錦墨靴，再是一片暗紫的錦袍翻了進來，繼而才是看的那張臉。

常相思給車夫遞了個眼神，才見他誠惶誠恐的退了下去，車夫剛退下，就見這人心安理得的坐了進來，大搖大擺之姿就好像是進了自己的馬車一樣。

常相思眉頭微不可見的擰了一下，才問，“四皇子有什么事嗎？”

齊承今雙手枕在腦后，找了一個舒適的姿勢向后一仰，大腳一伸，毫不客氣的對常相思揮揮手，“無事，就是找你歇會兒。”

常相思像是聽了什么驚奇的事情，看著他無言許久，才勉強應了一個哦字。

在這簡單的問答過后，馬車又繼續顛簸著向前走了起來，車內還是一如之前那般安逸，常相思緩了會兒眼睛酸澀，便又捧起了那本書，仿佛剛剛什么也沒發生，這馬車里也不過是多了些空氣而已。

可過了沒一會兒，這安逸便被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擾了。

齊承今躺著車里，閉了會兒眼睛，就見他皺著眉頭翻了幾個身，好似怎么都不舒心一般，幾次輾轉反側，卻怎么也伸展不開身子，無奈之下，他只好翻坐了起來，頗有怨氣的看著常相思。

似是感覺到了那怨念的目光，常相思才眼也不抬的敷衍了一句，“我這馬車比不得四皇子的馬車舒適，委屈四皇子了。”

齊承今聽她分明心知肚明，可話還是這般漫不經心，便忍不住要和她理論一番，可張嘴吸氣，話都到他嗓子眼了，卻又被咽了回去。想她這個樣子大抵也是吵不起來的，到最后還是自己干嘔氣，齊承今心想著，只好作罷。

無聊之余，齊承今就盯著她看了會兒書，忍不住問道，“你在看什么？”

“尋常的一些書罷了，”常相思干巴巴的應了一句，頓了一下，又見她從身后的一個格子里翻出了幾本，遞給齊承今，“你若想看，我這還有幾本書。”

齊承今一眼掃過去，目光最終還是落在了常相思的手里的書上，便笑著指向了那本書，“我覺得你給我的沒有你手里的有意思。”話說著，他就已經蹭到了常相思身邊和她并肩坐著，硬是要擠著和她看同一本。

其實這些書都是常相思隨便挑了幾本用來路上解乏的，哪有什么好壞之分，只是齊承今這個怪脾氣非要挑一挑。好在常相思深知他這個脾氣，在他靠過來后，只是淺淺的剜了他一眼，便將書往中間偏了些許，由他隨心就好。

別看他這個樣子，卻是個能靜心看書的人。

隨著常相思翻了半本書，他才覺得脖子僵的發酸，便轉著脖子活動了一下，余光所及，就看著常相思捻著那頁紙不動，似是在等他。

齊承今摸著脖子眨眨眼，忽然笑了，“常相思，你不覺得悶嗎？”

常相思抬了一下頭，眼里疑惑，“今日天氣清爽，并不覺得悶。”

“不是說這個，”齊承今嘴角笑意更深，“我是說你，你在不歸山也日日如此？只看書？修道？”

“還有行醫，習武，抄經，打掃庭院，一日三餐……”

“就算是這樣，”齊承今及時打斷了她的話，“你不覺得過于無趣了些嗎？”

常相思眼波清清，又落回在了書上，“并不。”

齊承今費解的笑了一聲，“怎么會有你這樣的怪人。”

常相思恍若不聞。

齊承今見她又沒了聲，干脆就伸手掩了她的書，又在她跟前湊近了幾分，“你別看了，看的脖子疼眼疼的，說會兒話吧。”

常相思眼神發直的盯著這手看了會兒，才見她合書嘆了口氣，“說什么？”

想來是齊承今碎嘴慣了，什么閑話也都能張口拈來，隨口就問，“這馬車也走了段時間了，你們是要去哪？”

“馬上就到。”常相思只是干巴巴的應他。

齊承今聽著，才掀起簾子向外看了一眼，馬車已行至郊外，再往前走些，幾乎就要出了京城，這邊都是些荒僻的村莊，馬車越走，越顯荒涼。齊承今漫不經心的觀望著，嘴里還在碎碎念，“這外面可不比京城里安穩，你瞧這荒郊野嶺的，可是要注意安全。”

“我知道。”常相思應他。

“你知道什么？”齊承今嘴角發笑。

“我知道……”

話還未說完，就見一支箭破風而來，穿破了馬車之后也不見它氣勢被減，直朝著常相思過去。可還未等她出手，就見有一人手更快的趕在她的前面，接住了這支箭。

箭尖兒的寒氣逼人，堪堪停在了常相思脖子前一寸的地方。

即便這樣，還是見常相思神色波瀾不驚，瞄了一眼這個箭，才淡淡道，“我知道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