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義好像是故意的,圣旨點了點常相思的手心,卻轉而遞給了常己安,“既然都謝恩了,那常大人就先替常小姐收好這圣旨吧,咱家還要帶清平郡主去王爺那里一趟,就先行告辭了。”
當那明黃的色調映入眼睛時,常己安只覺得仿佛比天上的太陽還要刺眼,他接過圣旨,說話的聲音都在打顫,“臣,謝恩,公公慢走。”
這兩人馬車剛走,甚至還未出了眾人的視線,后面就見常相濡跳起來摁著齊承今給了一拳。砸了一拳之后好似還不太解氣,接著又連打了好幾拳,直到常夫人驚慌著勸架時,才將他從齊承今身上拉開。
站起來后,齊承今才指著他鼻子大罵,“你看你干的好事!”
悶聲挨了幾拳,又聽了一頓劈頭蓋臉的怒罵,竟罕見的沒見齊承今發脾氣,反而一臉鄭重的對著常相濡保證,“你先別急,我定會護她周全。”
常相濡也不知氣打哪一處來,又恨不得沖上去再打他一頓,幸有一旁的小廝七手八腳的攔了下來,還聽常相濡在罵,“你怎么護?你拿什么去護!她已經不能是我的妹妹了!”
“我,我……”齊承今一時竟也沒了話可說,看著那輛馬車絕塵而去,他忽然也調頭跑走了,只留了一句不著前后的話落在人們之間,“你們且等著我,我跟過去看看。”
“你跟過去又有什么用!你……”常相濡在后面氣得直喊。可罵歸罵,他眼前早就沒了齊承今的蹤影。
德親王府內,李義不過是又將皇上的旨意宣讀了一遍,此事便算塵埃落定,雖說是意料之外,卻也順理成章。
齊承安也被昭來,將此事落在眼底,卻一字不言。
不過稍逾,常相思就被帶到了祠堂內拜見祖上,等她一一禮過,才再次拜在正德親王腳下,“小女相思,給王爺請安,給安世子請安,還請王爺重新賜字。”
皇家祖訓在上,正德親王居下而坐。想來是久經沙場,他只是這般坐著,就已盡顯風度。雖說王爺和圣上都是同出于帝王之家,常相思卻不見他有圣威那般的凌厲,一開口,甚至還有些可親。
“本王一生舞刀弄槍,對經文詩書卻是一竅不通,更何況你是個姑娘家,自然要挑個上好的字來配,若是王妃尚在,興許會給你取個好的名字。”正德親王雙手捧于腹前摩挲一陣,卻始終想不出什么字來襯她,思量之下,最終還是看向了齊承安,“安兒,你說取個什么字比較好?”
齊承安聞言,略加思索,便抱拳道,“回父王,孩兒曾在書上讀過,湘水湯湯,碧染深深,靈清緲緲,月照盈盈,孩兒想,以相思妹妹的品性,自然配得上這湘水的湘字,”正德親王頗為認可,點點頭,又聽齊承安繼續道,“除此之外,孩兒認為,還可以襯個司字。”
正德親王瞇眼,頷首問道,“如何講?”
齊承安笑笑,又解釋道,“司者,理事也,雖說相思妹妹是為女兒身,卻也行了不少大事,她應當配得上這個字”
“湘司,”正德親王細品這兩個字,垂眼會心一笑,他自然明白齊承安的意思。雖為湘司,卻仍為相思。又將這名字念叨一二,便笑著道,“倒是個好名字,配得上你這世外之人,且相思本就不似尋常官家小姐,眉宇間自有幾分英氣,用這個名字甚好。”
常相思自己也將這名字默念了兩遍,她當然也清楚齊承安的一片好心。可這片昭然之心下,常相思只能在嘴角扯了一抹若有若無的苦笑,點頭謝恩道,“小女謝過父親,謝過兄長。”
皇恩圣威,雖在場之人都已猜到了常相思自此之后要面對的事情,正德親王還是忍不住提點兩句,“本王知你聰慧,在這多事之秋接此圣恩,想你定然知道自己肩負了什么。”
“小女明白。”常相思淡淡應道。
見她如此深明大義,正德親王一時感慨萬千,有千言萬語在口中想要叮囑,可到了嘴邊,這些話仿佛都在嘴里纏雜了起來。正德親王只能默然的拍了拍她的肩膀,眾多心聲隨著一聲嘆化成了一句話,“好孩子,委屈你了。”
“此乃圣恩,湘司無怨。”常相思還是淡漠的沒什么反應。
正德親王忍不住又是一嘆,“圣恩浩然,卻也乍然,想來常大人和常夫人都沒做好準備,本王特恩準你可回常府盡幾日孝心,再移居郡主府吧。”
“多謝父親,湘司告退。”常相思規矩拜恩,便要離開。
齊承安看了她一眼,便也起了身,“父王留步,孩兒去送送她。”
兩人前后起身,常相思前腳剛出了祠堂,抬頭正好就碰上了齊承今迎面走來。四目相對,齊承今居然有些心虛,下意識的就想躲開她的視線,在他目光閃爍之中,就聽常相思先開了口,“你又來看好戲嗎?”
這一聲詢問也并非指責,就好似是常相思對他以往的小惡小鬧的一聲輕嘆,但也正是這份習以為常,看的齊承今一陣揪心,他慌張的搖搖頭,嘴角囁嚅兩下,卻沒能張開口。
常相思看著他,又平平問道,“你說過從來都不想讓我好過,這不正是你想要的結果嗎?可你為什么在不高興?”
“常相思,我沒想……”齊承今向前蹭了兩步,想著如何解釋一下自己的無心之過,可如今的局面下,任他如何辯解,都顯得那么蒼白無力。
“四皇子留步,湘司告退。”常相思連客套的話都沒再說,就已經離他遠去。
常相思之后,齊承安也隨之跟上。齊承今木愣愣的站在那里,看著兩人的衣擺飄過,他突然回過了神,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的抓住了齊承安的胳膊,“堂兄,這次你真得幫幫我。”
齊承安視線向下,看了看那只手,最后又落在了齊承今的臉上。他嘴角微勾,竟應得痛快,“好啊。”
只是還未等齊承今松一口氣,就聽他笑吟吟的補了一句話,“只不過至此之后,你心里不準再記掛微微。”“齊承安!”齊承今硬生生的憋了一口氣,一口牙幾乎要咬碎,“你不要趁……”
“趁什么?趁人之危?”齊承安笑著,將他的手從自己的身上推下,“你也配說我?”
看著他那副幾乎要吃人的樣子,齊承安笑著垂了眼,“那順便告訴你個好消息吧,這一次我也無能為力。”不顧齊承今臉色差到了什么樣子,齊承安還是繼續接著自己的話道,“我們北齊給人家弄丟了一個圣女,自然應當還回去一位皇女,無論是什么樣的皇女。”
“可是你和那個大楚圣女不是有往來嗎……”齊承今急道。
齊承安笑出了聲,卻不由深看他一眼,“四皇子,有些話莫要亂說,我是如何識得楚國圣女的?”
見如今這個樣子,他還這么藏著掖著,齊承今氣得暗自咬牙,“好,好,就算有些話我不說,你我之間也心知肚明,常相思對你如何你自己心里清楚,那個楚女和你什么關系你也心若明鏡,這兩人孰輕孰重,你自己掂量!”
一番交談無果,齊承今氣得甩袖而去。齊承安站在原地,看著兩人的背影,不覺就收了嘴角的笑意,闔眼一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