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覺就到了常相思和親的日子,派來接她的馬車已經停在了郡主府門口,府外門口里三層外三層的圍滿了看熱鬧的人,常家夫婦兩眼淚汪汪的,也混在人群之中。眼看著常相思身著一身郡主禮服從里面出來,可因為身份有別,兩人都不敢上前一步。齊承安瞟了一眼他們這邊,忽然喊停了正準備迎著常相思上馬車的人,又對正德親王說了幾句話,便見正德親王看向了這里。
常家夫婦一心之牽掛在常相思身上,誰也沒注意到王爺竟走到了這里,還是察覺到人群的異動,他們才回過神,這才看到面前站的是誰。兩人倉皇行禮,卻見王爺止了他二人的動作,對著他們道,“去和孩子說幾句話吧。”
得了這一恩惠,常家夫婦千恩萬謝,才敢走到常相思面前,一家人相聚,可因為這天恩浩蕩,這一家人又好不像一家人。三人執手相握,他二人就要下跪,“給郡主請安。”
“使不得。”常相思一陣心疼,手快一步的托住二人。
雖然她早就對家里的人囑托過和親只不過是個幌子,可到底是自己家的孩子出嫁,且還是要嫁到那么遠的地方去,常家夫婦再怎么明事理,也抵不過這離別之情。
三人淚眼相望,竟沒人能說出一句話來,楚使已經催了,常夫人緊抓著常相思的手,才哽咽道,“此次路途辛苦,還請郡主一定要多保重身子。”
楚使又催了一遍,這才見三人依依不舍的松了手,常相濡還是在人群里看著,雖說有常相思的擔保,可此去路途漫漫,誰知其中變數,誰又知其中兇險,這么一想,他也紅了眼眶。
馬車先帶著常相思去了皇宮,齊承今和楚云暮正在里面等著。北齊和親,自然要有使者一同前往,這一擔子自然而然的就落在了齊承今的身上。待圣上為他們敬酒行了餞別禮,這才是出發了。
常相思坐在馬車上,神色鄭重,身子坐的筆直,她身邊還坐著兩個陪嫁丫頭,模樣和她如出一轍。不知過了多久,忽然間馬車的窗簾被人挑起來,就聽齊承今對著里面喊了聲,“好了,出京了。”
聽到這一訊息,馬車里的三人幾乎是同時松了氣,齊說了聲,“累死了。”
常相思最受不得這樣的氣氛,現在好不容易熬了出來,自然要長松一口氣,落落這個小丫頭更不必說,還剩一個是陪嫁丫頭是稀里糊涂的被拐過來的楚懷貞,也是不愛被束縛的一個人。只不過三人的神情過于同步,不由引得外面的人發笑,
“餓了嗎?”齊承今笑完,從懷里摸出一個紙包,遞給她們,“路上買了零碎的小吃,先墊不墊不吧,等中午到了驛站再做休息。”
三人一早就沒吃飯,在宮里規矩嚴苛,幾人也就忘了餓不餓的,在現在放松了下來,便覺得肚子餓的咕咕直叫。楚懷貞一把奪過那包吃的,毫不客氣道,“沒想到你這種人還能有這份心,真是難得。”
難得有一番好心,卻聽了這么一頓冷嘲熱諷,齊承今立馬收了嘴角的笑,瞪她一眼,揚著馬鞭又去了隊伍前面。
三人吃著說著閑話,忽然聽到有人在敲著馬車在喊,“相思,相思。”
常相思聽著這聲音熟悉,便往外面看了一眼,卻見是邵仲陵騎著馬在外面對自己笑著,常相思有些意外,便問,“仲陵,你怎么在這里?”
“這和親路漫漫,我怕路上有人生事,便向圣上請旨護送你出北齊,”好似是覺得自己的心意說的太過直白,邵仲陵忙解釋道,“正巧我也要回邊塞了,正好順路。”
“有勞了,多謝仲陵兄。”常相思客氣道。
“無事無事,”邵仲陵傻笑著,卻也不肯走,一雙眼睛直看著她,常相思見他眼里似是有話,便探尋的看了他一眼,結果又聽他繼續傻笑了起來,“無事無事。”他又這么說著,便放下了簾子。
和親路長又慢,邵仲陵怕她無聊,便吹了一路的笛子給她聽,常相思聽著,似是覺得這路也沒那么累了。
行車很慢,邵仲陵想,再慢些吧,再慢些吧,若是能一直在這路上就好了,雖未道盡心意,但能這么近的陪著她,吹著笛子哄她,就這么走完余生也好。
可這長路漫漫,終有走到盡頭的時候,終于到了塞外關口。
這里仍是如往日一般荒涼,可能是這幾日貪盡了京城繁華,他竟然覺得有些不適應這里了。他忽然不喜了這里,若是在吹笛子,也不會有人聽得見,他只想跟她一同去。
邵仲陵仍是跟著隊伍,不知為何,似是聽著他的馬蹄聲沉重了許多,常相思探頭,和他作別道,“仲陵兄留步吧,前面是齊楚交界,常有賊人出沒,我怕你有危險。”
“你擔心我做什么?”邵仲陵笑她,“我常年駐守在這里,自然比你清楚,”他笑著,眼里的光就落了下去,卻仍是執意道,“我再送送你。”
常相思拗不過他,便又讓他跟了一段路,這一送,又是十里。
楚界近在眼前,楚云暮忽然打馬走了過來,對他道,“少將軍,就此別過吧,若是再往前便是進了國界,即便是我也不能通融至此。”
邵仲陵知道自己能走到這里已經是楚云暮最大的人情,可他就是不舍,馬車里正坐著她,邵仲陵深看一眼,他心上的姑娘這一輩子都不能再見到了。
可能是感受到外面人的一腔深情,常相思忽然從馬車里跑了出來,拉著他從馬上俯身,附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便見邵仲陵驚喜無措,再三和她確認,“你說的是真的?”常相思點頭,又和他比了個噤聲的手勢,邵仲陵會意,也在她耳邊悄悄道,“那我在這里等你回來。”
又見常相思上了馬車,隊伍再次出發,邵仲陵仍是盯著那個馬車,摸出笛子又為她吹了一曲。
余路還很長,我不能親到,便讓這曲子陪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