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常相思學天道以來,張真人并未教給她太多的道義,師徒二人相談,說的最多的就是不要循私心行事,她時時將此事謹記在心,可不曾想她有一天真的會犯忌。
張雪元的巴掌已經揚在了頭頂,可她現在也不知是生氣是多還是心疼是多,那一盤的星羅萬象就在身邊,張雪元又氣又急,一顆心都要碎在這里,也不知里面到底都是什么東西,竟能讓她這般失了規矩。
就差了一步,張雪元閉著眼睛深吸了一口氣,就差了一步!
僵持許久,這只手到底是沒舍得打下去,而是在下落之際,張雪元轉為緊扯著她的衣襟將人提了起來。
“常相思,你怎么敢用天道令!你以為你替不歸山收回它來是做什么的!”張雪元咬牙低斥,“你怎么敢在用了天道令之后還妄想離開不歸山!”
“師姐,求求你了,放我出去吧。”常相思仍是這樣哀求著。
“我怎么放你出去!常相思,你可知你做了什么錯事!”張雪元再也忍不住,心頭之火終于爆發,之前刻意壓低的喝斥也變成怒吼,“現在你就是天道,你又如何能出得了不歸山!”
正如張雪元所說,常相思將天道令里面的天機看盡,此時她就宛如天道,若是讓這樣的人入世,必定會引的世間大亂。這樣的道理常相思不可能不懂,可她還偏要這么做,張雪元生畏的看了一眼那個枚玉令,她到底都看到了什么,竟能這樣不顧一切的去逆轉了這個局勢?
接連幾句質問后,卻不見面前人說話,張雪元心里一股無名火難以言說,打也打了,罵也罵了,可事已至此她又能做些什么。怒目許久,才聽她一聲無可奈何的悲嘆,“常相思,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貴子身死,忠臣枉冤,異念乍起,孽緣難安。”常相思怔怔的念著這四句短話,忽然就落了淚下來。
這十幾個字說的云里霧里的,可卻讓張雪元聽的心頭發寒,再迎著著一雙眼睛望去,她更覺心驚膽顫。有一瞬間張雪元慌亂了起來,她甚至是在害怕,這十幾個字好像有什么魔咒一樣拉著人向無底的深淵跌去,常相思就這樣被拉進去了。
難得聽張雪元緩了語氣,強壓著自己的心頭不安勸慰道,“常相思,你是個好孩子,不管你是看到了什么,這可是你一直遵循的天道,你不能改的了的。”
常相思拼命的搖著頭,極力的否認張雪元的話,她根本都不知道自己都看到了什么,不然她也會奮不顧身的去做這些事,就算身遭天譴,這個局也不得不破。
她看到,亂世紛爭,奸臣當道,她所愛的人皆離她而去。
她不敢去想,她只能這么做,常相思眼里好似添了一層寒霜,凄涼而果敢,“師姐,你攔不下我的。”
這一句話好似耗盡了張雪元所有的耐心,好話說盡,她還是這么不知悔改,她不由真動了氣,揪在衣領上的手直接鎖在了常相思的脖子上,抵著她退到了墻角。張雪元冷聲道,“常相思,你若執意發瘋,也別怪我不顧情分!”
兩人之間的戰意一觸即發,卻聽門口有腳步聲漸近,原來是落落帶了張真人跟前。剛剛她聽這邊爭吵,便偷聽了幾句話,她聽什么天道令什么天道,便心覺事情不妙,這才顧不上什么的就將閉關中的張真人請了出來。
見此一幕,張雪元不由更加生氣,便把氣一股腦的丟在落落身上大聲呵斥,“落落,誰讓你去.....”話說一半,她也不得不住了口,此時之下,也唯有他能攔下常相思了。
由此一想,張雪元便憤憤告狀,指著常相思道,“看看你教的好徒弟,你知道她做了什么好事嗎!”張雪元還想滔滔不絕,卻被張修的一個手勢止了話。
“我知道了。”他道。
師徒二人難得再見一面,常相思也不似以往那般惶恐,她向前走了幾步,立在張修面前,恭敬的叩拜行禮道,“師傅。”
“你肯見我了?”張修還是半開玩笑地說話。
“弟子愚鈍,想請師傅解惑。”常相思俯首的一瞬間,就又紅了眼眶。
“你自己心中早就有了答案,又何必再來問我。”張修含笑看她。
不知怎得她又落了淚下來,“師傅,我不知道我該不該這樣做,可是我又不得這樣做,相思惶恐,求師傅說上幾句話。”她自知要去做一件錯事,心里萬分忐忑,分明是必須要去做的,可她還是想借著師父的話多一些慰藉。
便聽張修道,“你若想去那便去吧,誰又能攔的了你呢。”
這是在給她放行,常相思心里卻不見半分歡喜,甚至又聽她哭的更厲害了些。聽她在泣不成聲里叩首言謝,她句句謝意說的沉重,叩首聲也一下一下的砸在人的心上,她這個樣子,好似是在和眾人做最后的告別。
眼見她已經叩謝完,眼見她已經腳步匆匆踏出這個屋門,張雪元忽然對著那個背影喊道,“常相思!你若是敢走,不歸山就再也沒有你這個人!”
常相思好似沒聽見,眨眼不見了人影。
“常相思!”張雪元又緊喊著,不自覺的追著她走了幾步。
落落也要跟過去,卻被張修喊了下來,“小落落,你這次還是別跟著了,這都已經半夜了,快去睡吧。”
落落茫然,呆呆的看著那個人影離去的方向,只能應了句是。
轉眼就剩了兩人,張雪元氣的跺腳,“爹!你怎么就讓她這么走了,你知不知道她是要做什么的!那里可是她的命劫啊爹,好不容易逃了那鬼地方,怎么又讓她過去了!”
“我知道,我知道,”張修說的輕描淡寫,看著遠方輕輕搖頭,“你以為她逃了嗎?她的命劫這才剛剛開始,她這是要用自己的命去賭別人的。”
“爹......”張雪元輕喊。
“阿元,”張修卻先說道。
這是他為數不多的正經喊她的名字,張雪元心里隱隱升了幾分不安,卻聽張修只是不經心的一句叮囑,“你是姐姐,要照顧好她,別再讓她再做錯事了。”
“我知道,爹,我知道。”張雪元使勁點頭,悄悄的抹了一把眼眶。
可是兩人都知道,至此做了這一件錯事之后,必定是步步皆錯,她到底是著了什么魔,竟敢為私心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