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是常相思,齊承今是怎么也沒想到她居然能跑出來,尚且還沒盤問一兩句,或是寒暄幾句,他就挨了一記結結實實的耳光。
這一聲清脆的聲音,在這喧鬧的戰場上好似也不過是一陣稍縱即逝的風聲,轉瞬就被這場上的喧囂隱沒了過去,可這一巴掌的震驚卻久久不能讓人消融。
常相思居然打了別人一耳光?挨打的人還竟然是齊承今?!
這一瞬間的定格中,兩人的姿勢甚至也格外的讓人值得品味。齊承今身體脫力,仍保持著半跪的姿勢,常相思俯身那一巴掌的姿勢尚且還未落下,儼然是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兩人分明什么也沒說,好似又什么也說了。
“怎么,怎么回事?”常相濡趕來后結巴問道。
常相思禁閉的嘴巴不言一字,只是居高臨下的看著那人。
這一巴掌倒是不疼,齊承今甚至覺得見面后的這樣的情形是理所應當,可兩人在此時此地見面卻極大的超出了他的預料。這不免讓他心里也頗有惱火,心想元沼這小子怎么辦事的,怎么就把人放了出來?這么想著,他還將目光四下翻看,分明是要找人算賬。可能是常相思一字不言的原因,以至于讓他忘了他現在的處境,他分明才是那個被算賬的人。
果不其然,他眼睛還沒看到元沼,就被常相思拎著衣領質問了起來,“你是還想找元沼問罪嗎?我讓他把我放出來的,你是想說什么嗎?難不成你還要怪他把我放了出來?”
“不敢,不敢。”面對這幾句質問,齊承今心里不免發虛,就算有天大的氣也被這心虛沖散了,他一時沒法辯駁,只能乖巧的向她陪笑。
見他這個樣子,常相思心里愈加有氣,但考慮著現在不是發脾氣的時候,她也只能氣的發狠的拎了拎他的衣領,這才作罷。
兩人對話巧妙,常相濡忽然就明白了其中一二的緣由,想來那句“讓她辦點別的事情”里面藏了不少隱情。
“正事要緊,正事要緊。”常相濡又忙著用老話勸二人道。
現在情形緊迫,這混亂的場面可沒因為這一場小小的鬧劇而消停幾分,甚至一個不留神,又有人持劍而來,常相濡一邊以劍相迎,一邊大聲勸著兩人消氣,轉眼就沒了身形。元沼好似也得了脫身的理由,借著情勢轉眼就融進了這混戰之中。
這兩人分明都是故意找著借口逃離這一片是非之地,好似那邊的生死之戰還比不上這里的情形險惡。
齊承今摸著一邊還在發熱的臉頰,正糾結著要找些什么話來打破這僵局時,卻又見常相思摸在了自己的手腕處,蠻橫的拉在了手里。不等他詫異,齊承今便覺一陣清涼之意便流遍了全身,不僅掩下了剛剛爆發內力時筋脈產生的灼熱感,又將剛剛散出去的內力全都聚攏了回來。
原來是在兇巴巴的替自己的療傷,齊承今緊抿著的嘴巴忍不住偷偷彎了個弧線,這竊喜不過一瞬,就被常相思察覺,而后一眼瞪了回去,齊承今又連忙收了嘴角,又做出一副端莊誠懇的樣子出來。
伊一等人也往這邊趕來,齊承今瞄了一眼那邊,又不經意的看了一眼常相思,心里只好苦嘆,能怎么辦呢?來都來了,護好就行了唄。元沼那小子既然敢把人放出來,想來也肯定是做好了覺悟。這主仆二人似是有什么感應,兩人相視一瞬,便就讓這目光落在了這紛爭之中。
身邊人忽然動了一下,齊承今偏頭,就見伊一已經來到了他們的面前,常相思迎面立在幾人身前,卻悄悄的將齊承今的那只手背在了身后。
“我瞧你們怎么像是吵架了?”伊一看熱鬧一樣的笑問。
“不關你的事。”常相思冷道。
“我是好心來勸架的,怎么你就這樣和我說話?”伊一故意做了一副不悅的樣子,但這模樣裝了不出片刻,就見他又嬉笑起來,“你來做什么?你豈不知天命如何?”
“不知。”常相思似是咬牙道。
“很快你便知了。”伊一戲笑,挑眉看著她身后的那個人。
話音剛落,忽然就見他身邊的那兩人早就按耐不住,直朝著常相思打來。齊承今反手一拖,直接將常相思拽到了身后,卻不曾想那倆個人也就順勢又一次朝著常相思撲去。齊承今欲攔下這二人,卻見眼前伊一橫了一劍過來,攔了他的去路,又聽那熟悉的帶著笑意的聲音又起,“小孩子的恩怨,我們做大人的還是不要去插手了。”
那兩個頑童分明是記恨上次落敗的比試,這才氣勢洶洶的只追著常相思一人去打,大抵也沒有什么事情。齊承今這么想著,便一腳踢開了伊一的劍,忍不住對他怒罵,“你才是大人!我和相思一樣大!”
一場激戰又起,卻不知伊一又從哪調出了百十名隱衛,竟一度壓下了青羽衛的勢頭。
齊承今邊打邊忍不住嘀咕,可真是邪門,他哪來的這么多的人,還都跟鬼魂一樣無影無蹤,別真是從地府里面調上來的小鬼吧?
外面鬧的這般混亂,可主殿之內好似一點聲音也聽不到,那高座之上的人仍是閉目靜坐,手里一串珠子被捻的咯咯作響。主殿之內守著的隱衛大約也有百十名,可不曾見皇上調遣出一名去援助外面。
如今的局面已經不能再僵持下去,齊承今眼中對里面的人閃過一絲的祈求,可那扇大門始終是緊閉的紋絲不動,這一眼看去也不過是攢了滿心失望。齊承今自嘲一聲,何必要給自己一個這樣的念想。
如今他們被困在這一處絕地,每一個人好似都在做困獸之爭,可等這些野獸都筋疲力盡之后,等待他們的也只有一個死局。齊承今又瞥了一眼身后的南陽伯,縱使自己的那一番話荒誕不經,可多少是讓他起了些疑心,如今他的一雙眼睛正懷疑的在那一對兄弟身上打量。
齊承今嘴角勾了一抹冷笑,忽然朝著那二人撲去,伊一似也察覺事情不妙,忙追著他而去。
幾乎就在齊承今對著那二人舉劍的一瞬,幾名白影也悄然出現在了常相思的身后。幾乎是電光火石一瞬間,就算當事人說不定也看不清發生了什么,常相思只覺自己被推搡了一把,齊承業忽然間變了張臉,這突發的事變讓將士們都不由驚呼。
紛爭好似止了,喧囂好似還在繼續。
可常相思不明白,齊承今為什么被一支箭羽釘在了自己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