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下了一場暴雨,無數新綠的葉子飄零下來,鋪了漫漫一層。
南喬握著粗大的苕帚,認真地清掃落葉。
容雪起身,春花整理著他的衣衫。
寢殿點了梨木百合香,清淡香甜。春花像往常一樣傳了早膳。
十來碟小菜,各式各樣的糕點,還有一碗荷葉清粥,炸醬面。
早先沐風已經前來稟報了,春花正要將面端到面前,容雪道,“粥。”
春花一愣,卻及時反應過來,將那碗荷葉粥端到了面前。
容雪嘗了一口道,“聽說你昨日與小宮女起了口角?”
春花連忙跪下道,“皇上,新來的宮女不懂規矩,奴婢自然得教教規矩。”
容雪淡淡應了一聲,“嗯。”
那婢子見他沒有要問罪得意思,尋思著是那小宮女告得狀,心里盤算著等皇上去上朝了,看她怎么收拾她。
見皇上似乎看了那面一眼,遂狗腿地爬起來,繼續伺候。
容雪卻道,“讓你起來了嗎?”他放下筷子,“你今日就在這跪著吧。”
說罷,便起身走了。
南喬折騰了一日,又早起,此刻又干著重活,便有些頭暈。心里正罵著,死皇帝,他在里面吃香喝辣讓她在這里掃地,她再也不要搭理他了。
容雪正好碰到她,一副弱弱地樣子握著苕帚含情脈脈地看下他。他也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便離開了。
南喬啪地一聲扔掉了苕帚,她不干了,她困的要死,要去睡個回籠覺。
這一覺就睡到了下午,忽然間電閃雷鳴的,一下子讓原本燥熱的天涼快了不少。
南喬連忙下床起身去收早上換下晾曬的衣服。
邊疆告急,容雪議事直到過了晌午才回。
天昏暗著,池水上漲了不少,柳樹的枝椏在風中亂舞。
容雪進了寢殿便忙著處理奏折,到了晚膳時分才想起南喬。
于是四下看了看,不在殿內,難不成在殿外?
于是急忙親自走到廊下,也未見著。
漫天的雨滴潑墨成畫,空氣中彌漫著植物的芬芳,亭臺樓閣水榭里皆籠上一層霧一般的朦朧感。
沐風知道主子在尋找,便從梁上現身道,“主子,姑娘回去歇息了,恐怕此刻還在睡著。”
容雪道,“她怎么不在寢殿睡?”
沐風看了看跪在地上的春花。
容雪心下明白道,“去外邊跪著吧。”
他朝沐風道,“你去將她接來一起用膳。”
沐風道了一聲“是”便飛身出去。
沐風去的時候,南喬還在睡著。趁著人都出去了,一把將南喬扛起來便飛了出去。
她正做著夢,卻一下子驚醒,掙扎著要下來直到聽到沐風道,“是我,沐風。”
南喬見著容雪,便乖乖立在一側。
容雪放下筆,“你們都退下吧。”
南喬正要一起離開,卻聽到他溫柔的聲音,“你留下。”
南喬低著頭望著腳尖。
容雪一把將她抱起,朝溫泉走去。
“你要干嘛?!”南喬掙扎。
“不干嘛呀。”容雪眼神透著無辜。
南喬道,“喂!”用手捶著他。
“你再動我可就將你扔下了。”容雪沉聲道。
他將南喬扔下,動手便去解她衣裳扣子。
南喬抬起腳準備踢,他卻握著她的腳柔聲道,“剛剛也不知怎么來的,一身衣衫都濕透了,你自己泡一泡,等會換個衣衫過來吃飯。”
說罷,便起身走了。
暮雨瀟瀟,正是夏至。
蕭瑟的小庭院內,幾個不當值的小宮女正湊成一堆嘰嘰喳喳。
“哎,你們知道嗎?聽說春花姑姑受了罰,此刻正在殿外跪著呢!”
“真的嗎?還有這事?”
小翠道,“不是說這春花姑姑是皇上乳母的閨女嗎?”
“是又怎么樣呢?那婦人此刻又不在。”
沐風原是來尋南喬衣衫的。此刻卻不小心聽了一嘴的閑話。
他也不方便現身,便回去將原話告知了容雪。
沐風道,“主子,外面那邊要不要...?”
容雪一笑,“派人去請皇后來。記著要慢些。”
南喬遠遠地見容雪臂彎間搭了一件光滑的蠶絲長袍走來,便立刻隱在竹葉后面。
這溫泉池水中央栽種了名貴花草,四處設了屏風,搭建了一個臨時休憩處。
南喬有些惱,“你怎么這個時候過來了?”
容雪眉眼帶笑,“我來是告訴你,等會待在屏風里面,無論聽到什么聲響,只別出聲。”
南喬不解,容雪將那衣裳放在臨池的矮塌上,便起身離開。
十幾道簾幕之外,南喬隱約可以看見容雪的身形。
雨方方歇,蟬鳴由遠處樹間傳來,殿外的林中便呼應著響起。
有太監拿著捕蟬網清理著。
容雪望著遠處,眼里似乎蒙上一層霧,你永遠都不知道他下一步想著些什么。
春花見容雪立在殿外也不看她又似乎在看她,便連忙磕頭求饒。
“皇上,您饒了奴婢吧。是奴婢錯了,奴婢不該為難...”
容雪打斷她,“知錯就改便罷了,你起來吧。”
春花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形一晃,容雪便有心去扶她。
“奴婢謝皇上搭救。”春花小心翼翼道。
容雪有意道,“你也跟了孤許多年,本也不是存心罰你,只是你這樣冒失,下次惹惱了皇后,孤也救不了你。”
春花靠在那個朝思暮想的懷抱中,只覺得一陣清淡而又悠遠的謦香襲來,聽得這分明是擔憂她的話一時卻有些忘形。
她大膽地環上他的腰,抬起頭望向他。
容雪眼簾里遠遠見皇后的儀仗走來,他摩挲著春花的唇。
那女子也膽大,便試圖去光天化日的去解容雪的腰帶。
“你這賤婢在做甚!”耳邊卻是皇后憤怒的聲音。
她原本以為是南喬,沒想到卻是看似本分的春花,真是引狼入室,人是她安排在容雪身邊的。一時更氣。
容雪卻淡淡道,“孤是好心扶你,你為何要這般。”
皇后本怒極,聽了這話,更是像被點燃的炮竹,只要宮規處置,以正綱紀。
容雪猶豫道,“只是這....”
皇后道,“一個乳母的女兒,奴婢生的奴婢,還不拖下去!”
容雪心情好,此刻牽了她的手道,“找你來是有件事情要和你商議。”
禾菀有些羞澀,“皇上要取消這次大選?”
“孤的意思,從幾位大臣中選幾位充實后宮便可。”
皇后道,“那臣妾便去整理下畫像和名冊。”
容雪淡淡笑了,“皇后還沒有用膳吧。”
禾菀雖吃過了,卻也想留下來陪他,于是點點頭。
容雪笑道,“那孤就不留皇后了。”
“小鄭子,好好送皇后回去。”
禾菀心有不甘卻也只得依依不舍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
南喬待人都走遠,才從木質屏風處現身。
只見她拍著手掌笑道,“皇上這一招禍水東引,奴婢真是佩服。只是不知春花姑姑會不會是奴婢的前車之鑒啊?”
容雪將她抱起,“光著腳就出來,也不怕著涼!”
南喬這回真心笑了,“這天氣炎熱,我巴不得多來幾個冰盆才好呢。”
“昨兒晚上熱嗎?”
“你還說呢,十幾個人擠一張鋪子,房子又矮又小,只一張通風的窗子。”南喬拽著他的衣袖道。
“那今晚留下可好?”容雪道。
南喬不置可否。
“小鄭子,再添幾個冰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