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求他,記住,在任何時候我們所能依靠和指望的不是別人,而是我們自己。”南喬面色有些沉重,無論怎樣她都不能再將她牽扯進來。
如果這件事必須有一個人來承擔,那么就由她自己來承受吧。
她用手帕為她擦干血跡,又從懷中掏出一瓶青玉瓶道,“下去吧,自己仔細清洗一下傷口。涂上這瓶藥,女孩子還是不能留疤。”她的話如同一汪清泉流淌過她的心間,從來沒有人把她當作同等的人來對待,除了這個被打入冷宮得女子。她曾經的主子,她所做的不是殘忍,而是愛恨分明。
她懂,只是這個道理,他不懂。
南喬目送她離去,然后輕聲問,“是不是只要我喝了這碗藥,你就會放過她?”
容雪點了點頭,目光偏側向一邊。風吹起他的衣袍,流光一般的綢緞上用白玉線繡出朵朵雪花。乍一看,如同陽春三月回暖雪。
只是,陣陣紅梅飄香,無一不是提示著寒冬。
“那么還有一個問題,你愛她嗎?”
南喬的目光緊緊圍繞著他,良久,連他自己也不知該如何回答。可他終究還是開了口,“南喬,在祁國的安危面前,任何人的個人安危都不值得一提,你明白嗎?”
她輕輕點了點頭,她懂,難道這年頭渣還需要借口了嗎?
她一擺手端起那碗藥慢慢喝下,從此后,再也不會有一個孩子稱她為母親了。她的眼淚順著面頰流下。
有人說過,如果你不想哭的時候就看看天空,這樣眼淚就不會流出來。
你的脆弱便都不需要展示給任何人看。
苦澀的藥汁滑過喉嚨,她想這一輩子她都會記得這個味道。
隨后她慢慢滑落在地,一個人閉上眼睛躺在地上。
容雪忽然一陣心絞痛,一衣白衣的女子忽然滑落在一大片荷花池里,只看見一頭青絲然后便漸漸消失殆盡。
好像一個黑暗中的人在等待光明,明明就要看得見光亮了卻又迅速沉寂在黑夜中。
沒有什么比這個更讓人心痛。
隨著清脆的一聲響,白瓷落地而碎,將他從沉寂的自我回憶中拉入現實里。
“小南。”
他終究是立在原地,壓抑著想將她拉入懷中的沖動。
風將草席吹落,大雪如鵝毛飄落其中。天隱隱暗了下來。
“宣太醫。再將消息傳出去。”少年略停了停后轉身離去。
天色漸暗。
禾菀猛地站起,身前的茶盞隨著她突然的起身而被沖擊到地面上。
“什么?”她尖聲問道,“這是真的嗎?”
那低聲稟報的小宮女卻被嚇了一跳,“皇后娘娘,奴婢也是聽說,只是如今滿宮都在傳,咱們是不是要?”
禾菀見她打了個斬草除根手勢,來回走了幾步道,“算了,沒有必要。現在比較棘手的是貴妃那邊。”
過了一會,她又道,“你去備點禮物,本宮要去探望貴妃,另外派人去太醫院探探消息。”
“諾。”
紅梅滿苑,外頭大雪紛飛沒有要停的意思。
禾菀端坐在鳳輦上,紫色明黃的儀仗勉強能遮擋上一些雪花。
紅梅的香氣本極其淡,因是貴妃喜愛,所以現在宮苑里都栽種了大量的梅花。
禾菀有些嫌棄地用手帕捂緊口鼻,她平日里最厭惡花香。但她原本對梅花的話不是很排斥,但是因為貴妃的緣故現在特別討厭梅花。
當她進去的時候,容雪正守在床前。他望了一眼兩人交握的雙手,然后又撇開目光。
貴妃的臉色十分蒼白。她散著一頭青絲,雙眼緊閉,像是一只蒼白無助的蝴蝶,在冬日里即將死去。
禾菀給容雪行禮后,便待在一側。時而目光裝作無意的樣子細細打量貴妃,時而目光帶著幾分擔憂地望向紅木鏤空花紋的窗外,
宮女端上來一碗藥,他便親自將她喚醒,又一勺藥慢慢一口一口喂下去。
“皇后娘娘。”待得一碗湯碗喝完,她這才看見禾菀,便要掙扎著起來行禮。
容雪按住她的瘦弱的雙肩,柔聲道,“你既然病著,就先不要起來了。想必皇后也不會在意這些。”
禾菀連忙道,“是呀,妹妹,如今你最重要的便是養好身子,爭取早日再為皇上懷上龍嗣。”
她若不說便還好些,一提龍思霏便想起那個已經在腹中形成的小生命。
“皇上,你可一定要為臣妾做主啊!”她又悲悲戚戚道。
容雪卻并未搭理她,只朝向皇后道,“你來是有什么事要稟報嗎?”
禾菀猛然被親自點名,內心著實糾結了一番道,“皇上,臣妾確實有一件事情不知道該不該稟。”
“既然來了,就說吧。”
那邊龍思霏將頭朝向內側,猶自默默流淚。
“如今宮內皆是流言蜚語,事關皇上,臣妾不知該如何處理。”
“是不是事關冷宮廢妃?”
禾菀有些愣,“皇上怎知?”
容雪笑了笑,并未解釋。畢竟流言是他親自讓傳的。
龍思霏卻在聞得冷宮廢妃這四個字時便已經坐了起來,雙目有些怨恨道,“她又作什么妖!”
禾菀用目光詢問容雪后道,“沒有什么事,只是聽說再也不能有孕了。”
龍思霏愣了片刻后突然笑了,“這就是報應呀!天道輪回。”
禾菀卻是想起曾經,那個嬉笑怒罵皆形于色般的女子。曾經那樣的維護,如今也不過就是如此的結果。
就算點燃了整條河流的荷花燈又怎樣呢?在國家利益面前,說舍棄便毫不猶豫丟棄了。
“你好好休息,晚上孤就不來陪你了。”容雪終究還是走了。
他走了,皇后也緊跟著離開。
“皇上,后宮里的流言真的不需要臣妾去處理嗎?”禾菀緊跟其后,小聲詢問。
處理?若是處理,那么她所受的豈不是白白承受了嗎?
“不必。”冷冷地丟下這句話,他便離開了。
皇后慢慢踱步到庭院內,折下一支紅梅,輕輕放在鼻尖下,后又立刻丟棄在厚實的雪地里。
至此,她終于確定,那個人終究是沒有走進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