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半道上,安平又停下來,命人趕緊去準備了茶葉、開水和一些小點心,才帶著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出現在了乾玄宮的大門前。
隔著老遠,小陶公公就瞧見了這支來者不善的送茶隊伍,真是閉著眼睛也知道打頭的是誰,皇后娘娘不喜歡那些甜膩的玩意兒,也不會給陛下送來,宮里的其余妃嬪沒有受寵的,更沒有膽子敢直接闖到陛下的書房來。
看來,今天小郡主可不是單單來看望陛下的呀。小陶公公這么想著,趕緊轉身去跟陸澤宇通報了。
“陛下,陛下,郡主來了。”小陶公公氣喘吁吁地說。
“你瞧你,來了就來了吧,至于這么急嗎?”陸澤宇有些不滿地說,低頭繼續看著眼前的奏折。
抬手正了正帽子,又順了順衣服,喘了兩口粗氣,小陶公公穩住自己,一本正經地行禮道:“陛下,郡主來了。”
這下,陸澤宇感到一絲古怪,抬頭看著小陶公公說:“衛熹,你的意思是——?”陸澤宇抬抬眉毛,又看了看門外,一主一仆對視著點了一個頭。
“快,把宮門閉了,就說朕今天奏折多得很,事務繁忙,誰都不見。”陸澤宇一邊說,還一邊把已經批好的奏折全都拿出來堆在書案上,拿起筆在硯臺里狠蘸了幾下,提筆就做出要寫字的樣子。
小陶公公也知趣得很,立刻命人關閉宮門,站在門外,擺出招牌的親切笑容,看著安平正穿過長廊,一步一步地向前走來。多虧了這條長廊啊,要不人可能就已經到了。
眼睜睜地看著安平走了過來,小陶公公哼了兩聲,算是清了清嗓音,擺出架勢說:“小陶給郡主請安了。”
安平抬手示意他起身,說道:“小陶公公,今天這乾玄宮怎么大門緊閉啊?皇兄一個人在里面不會悶得慌嗎?”
小陶公公抬頭,正對上安平灼灼的雙眼,連忙把眼神瞟向別處,“郡主,今日陛下公務繁忙,下朝一回來就閉關批閱奏折了。陛下還吩咐過了,若是沒有什么要緊事,誰都不準前來打擾,郡主還是回去吧。”
安平繼續目不轉睛地盯著小陶公公,見他眼神總是躲躲閃閃的,心虛的樣子顯露無遺,說道:“小陶公公,安平還沒講話呢,你怎么就知道我沒有要緊事啊?”
“這……”小陶公公想了想,說道:“郡主恕罪,是小陶我自作聰明了,不知郡主今日前來所為何事?”
安平對著小陶勾勾手,示意他湊近些。小陶果然立刻傾身上前,想聽聽她要說些什么。
“小陶公公,安平今天來呢,不是為了跟皇兄吵架的。再說我就算吵贏了,最后也是我輸,我才沒那么傻呢,你就放我進去吧。”
聽到這里,小陶公公正要站直身子并出口拒絕,突然就被安平抓住領口不能動。
“小陶公公,從小就一直是你最照顧我了,現在是皇兄他欺負人,大哥又不在,你也不幫我,安平一個人在這深宮里,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多可憐吶。”聲音越說越大,故意給里面的人聽。說著說著,還一副馬上就要哭出來的樣子,看得小陶公公心里又害怕、又心疼。
他平時是最害怕安平撒嬌的了,這可怎么辦是好。“郡主,小陶怎么能舍得讓你受委屈呢?可是陛下不愿見你,小陶也沒辦法啊。”
眼看軟的不行,安平決定硬闖,放開小陶說:“你不讓開,我也要進去,進不去我就不走了,我就不信皇兄以后就呆在書房里永遠不出來了。”
小陶公公傻眼,“郡主,不可啊,這要是傳到太皇太后那里,你又要挨罰了。”
“那也是你們逼我的,也要算在你們頭上,到時候太皇太后怎么罰我,我就怎么來找小陶公公報仇。”
安平的威脅,讓小陶公公心里直打鼓,這要是讓郡主挨罰,他和陛下都舍不得,她到時候還記恨自己,那自己更是吃不了兜著走了。這陛下和郡主,到底該站哪邊兒比較安全呢?
里面的人終于還是呆不住了。一個低沉的聲音悠悠傳來,“衛熹,讓她進來。”
小陶公公如獲新生地立刻答應,側身讓路。
安平也沒著急進去,而是轉身從婢女手里拿了一碟桂花琉璃糕,塞到小陶公公的手里,“小陶公公,你也嘗嘗,這可是安平親自挑選的。”
說完,便大步走進了乾玄宮,只留小陶公公一人,站在原地看著手里的琉璃糕做心理斗爭:吃掉它,不行,萬一郡主加了什么料呢?不吃,這可是郡主親手端給我的,上一次吃到她端給我的東西還是她五歲的時候呢。算了,還是留著吧,光看看也覺得欣慰,郡主終于長大懂事了。
白雪領著其她婢女將茶葉、開水、茶具、糕點一一放在桌上后便離開了,她出去時看著小陶公公對著琉璃糕一會兒皺眉,一會兒又滿臉幸福的樣子,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便轉過身眼不見為凈,默默地等待安平出來。
跟陸澤宇行過禮,安平便坐在桌旁,拿起水壺、茶具和茶葉,開始泡茶。陸澤宇就一直靜靜地看著,思考著這丫頭今天到底是來干什么的。興師問罪?可是最近也沒做什么事得罪她。又闖了什么禍來認錯的?不對呀,最近聽說她都按時請安,功課也都有做。算了,先不想這些了,這茶里沒加什么不該加的吧,能喝嗎?
正在陸澤宇胡思亂想的時候,安平的茶已經泡好,端到了他的面前。陸澤宇訕笑兩聲,接過茶杯,順勢舉到了嘴邊,還在猶豫著,就聽到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皇兄,你今天竟然故意裝忙碌,要我吃閉門羹,真是讓我好傷心啊。”
趁機放下茶杯哄,“怎么會呢?皇兄今天確實是事情比較多,都怪衛熹,竟然擅自做主閉了宮門,你沒來我都沒發現,我還奇怪怎么今天這么熱呢?原來是沒有通風。”一邊說,一邊像模像樣地掀起衣擺扇扇風。
看著陸澤宇這副樣子,安平心里的陰霾倒是一掃而光了,“撲哧”一聲笑出來,“皇兄說的就跟真的一樣。”
“我說得當然是真的了,君無戲言。”陸澤宇坐直身子,理直氣壯地唬人。
“既然皇兄不會騙人,那可不可以告訴我,宮里是不是發生了什么事?怎么你身邊換了好多我沒見過的人?”
“你何時連皇兄身邊的人都這么關心了。”陸澤宇緊盯著安平的表情,故意說,“是關心皇兄,還是關心哪個誰啊?”
“有區別嗎?”
“你說呢?”
“自然是關心皇兄了,”安平跳上陸澤宇的位子撒嬌,“不過也想順便關心一下皇兄身邊的人嘛。”
聊到這里,陸澤宇松了一口氣,看來也不是專門來搗亂的,端回兄長的架子說:“你呀,好好地叫人跟著我的侍衛郎干什么?還嫌皇兄這里事情少嗎?成天就知道惹事。”
“皇兄才成天惹事呢。”安平不服氣地說。沒想到這個蘇瑾桐還挺重要,還真是皇兄出面幫他擺平的,哼。
裝作沒聽見,陸澤宇趁機跳過了這個話題,“我問你,你如今已是待嫁之齡了,心中可有中意的男子嗎?”
這個問題倒是讓安平有些詫異,“皇兄,你怎么扯到這個了?安平不愿嫁人。”
“我是說如果,如果要嫁呢?”陸澤宇追問。
“如果要嫁——”安平側頭想了一下,“安平就嫁個像皇兄這樣的,英武不凡、氣勢如虹,是當世的豪杰。”
這個馬屁拍得陸澤宇甚是喜歡。“那你可真是嫁不出去了,像皇兄我這樣的可是世間難有。”
那是自然。在心里贊同著陸澤宇的自戀,嘴上什么也沒說,安平賞了他一個白眼。
猶豫了一下,陸澤宇問:“皇兄問你,你可對蘇瑾桐有意思?”
安平更詫異了,說道:“皇兄你說什么呢?我豈會對他這種人有意思?”
“那你干嘛背后調查他?”陸澤宇又一次追問,口氣嚴肅了許多。
“我——”安平語塞了,眼神飄忽,“我就是覺得——這人——這人舉止輕浮、品行不端、行為可疑才派人查他的,這樣的人,大哥也把他招進宮里,我實在是想不通。”
陸澤宇明了地點點頭,說道:“你大哥自然有他的道理,你害怕他被人欺騙了不成?”
點點頭、又搖搖頭,安平說:“也不是怕大哥被人欺騙了,我就是——就是——”
“你呀就是太操心了。”嘆口氣,陸澤宇伸手捏捏安平的臉,“以前我自己都是四面楚歌,護不了你的周全,還連累你跟著我參與到了這些爭斗里,搞得你一個女孩子家在宮里受人委屈,在外面被人抹黑,那些流言我也不是不知道,委屈你了。”
“皇兄——”
“你先聽我說完。”陸澤宇打斷安平,“你也發現了我宮里已經換了些人,不止是蘇瑾桐,以后可能還會有其他人。你大哥他安排這些人自有他的道理,你就沒想過,也許他就是看上了蘇瑾桐的小聰明呢?”
這倒是安平沒有想到的,她靜靜地等待著陸澤宇的下文。
“皇兄都已經登基三年了,難道現在還要我的好妹妹給我操心嗎?放心吧,有些事我們不告訴你,是想你能開開心心、無憂無慮地生活。你呀,想嫁人就嫁人,不想嫁人就留在宮里陪我,那些是是非非就不要去操心了,好不好?”
點點頭,“好吧,那安平以后就經常來陪皇兄解解悶。”
“是解悶還是來給皇兄搗亂啊?”
“皇兄,你怎么能這么說我?”說著,開始反擊。
一把抓住安平的雙手,陸澤宇求饒,“皇兄錯了,皇兄錯了,快把筆放下,皇兄現在是一國之君,讓你畫個大花臉,被人看到多沒面子。”
“不要。”來了興致,安平跪在椅子上用力掙扎雙手。
“剛剛還說不搗蛋的,是我錯了,以后不說你了好不好?”
“這還差不多。”放下筆,安平又想做些別的事,跳下椅子走到陸澤宇背后,“皇兄,我來給你捶捶肩。”沒等他回答,就已經上了手。
還是有些舒服的,陸澤宇享受地想著,嘴上卻喜歡反著說:“輕點啊,輕點,小姑娘家怎么這么大勁兒呢?哎呦,皇兄不說了,不說了,就像剛才一樣剛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