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陸澤宇獨自一人留在乾玄宮里,看著外面月色不至的夜空,心里的煩悶更甚。再一次拿出自己寶貝了好久的畫像,看著上面的女子,想起了上次跟安平的對話。
忽然就有了主意,他把畫像卷了起來,叫來小陶公公,去了瓊燁宮。聽說他來了的時候,白允葭正在用膳,急急忙忙出去迎了他進來。
一進屋,看到滿桌的飯菜,想起自己也還沒有用過晚膳,原本沒什么胃口的肚子,突然就叫了兩聲。有些尷尬,把畫像交給小陶公公,然后坐下來兩人一塊兒吃了起來。
這頓晚飯吃得不容易,兩個人都是一言不發,只把注意力盡量放在口腹之欲上,旁邊隨侍的人也是大氣都不敢出。
白允葭怎么都想不到,明明才剛吵了一架,他怎么這么快就來了。眼睛偷瞄到小陶公公手里的東西,心里有些了然的沉了又沉。莫非,他今天是來找自己是要做個了斷的?
終于艱難地吃完了這頓飯,陸澤宇心情好了許多,白允葭卻臉色煞白。
叫人把東西撤了下去,又讓小陶公公把畫拿進來,房間里現在就只剩下這一對夫妻了。獨自悠哉地將畫卷一點點打開,故意忽略掉白允葭臉上的緊張和不安,陸澤宇將她叫道跟前來,讓她一起看。
“皇后可認得這畫里的人?”陸澤宇的聲音響起,帶了些不容反駁的威嚴。
“不認得。”白允葭說道,面色一片冷靜,但聲音里的顫抖還是出賣了她的心思。
“皇后不如再仔細看看,是你見過的人,你應當記得的。”
不敢相信他居然做出這么過分的事,白允葭幽怨地看了這畫一眼,又看了陸澤宇一眼,眼里含淚卻又拼命忍著,不想掉下來被人看到,“我都說不認得了,陛下又何必強人所難?”
放下畫,陸澤宇無奈地看著她強裝鎮定的樣子,還是狠了狠心問出后面的話,“皇后是不是覺得,這畫里面的女子,是大將軍的夫人?”
沒有答話,眼淚終究還是滾落出來,“啪嗒啪嗒”滴在桌上,白允葭緊咬著嘴唇就想轉身離開。
手臂被人一把抓住了,陸澤宇把人給帶了回來,逼她跟自己坐到一塊兒,說道:“葭兒,你在心里是這樣想我的嗎?所以才一直疏遠我?”
白允葭仍是沒有說話,陸澤宇只好繼續,“我承認,我以前的確對大將軍的夫人有過情愫,但那是我少年時的事情了。那時候我還小,哪里明白男女之事。程頌是我大哥,他們夫妻琴瑟和鳴的,我豈是會做這種事的人?”
說著說著,又覺得有點委屈,自己到底是做錯了什么,讓她們一個個的都這樣誤會自己。安平是這樣,白允葭是這樣,這天底下就只許他大將軍的夫人一人穿紅色衣服了嗎?
“其實這畫里的人不是別人,就是你。”陸澤宇輕聲輕語地說道,邊說邊觀察她的臉色,生怕她不相信。
的確,白允葭一點都不相信他的話,說道:“陛下別這樣安慰我了,我又不是三歲孩童,連自己還認不出來嗎?這衣服我根本就沒有,又怎么會被陛下畫在畫里?”
“你是沒有這樣的衣服,但不是有件嫁衣嗎?”陸澤宇徹底沒轍的和盤托出,說起來又覺得有點尷尬,不想被別人知道原來自己這么多情,“這幅畫是我還沒登基的時候畫的,那時候想見你一面不容易,也不知道我能不能順利登基,再娶你進門,所以就畫了這幅畫,想象你穿嫁衣的樣子,想著萬一我失敗了,就當是大夢一場了。”
這個回答完全出乎意料,白允葭又看了看畫里的人,仍是不相信地鬧別扭道:“里面的人又沒有臉,陛下怎么說都可以了,誰家的嫁衣是這個樣子的?我才不相信呢。”
“就是不想讓別人知道是你,才只畫了一個背影的。那時候大局未定,變數甚多,萬一被人瞧了去,給你帶來危險就不好了。至于這衣服,我一個男人,從小長在宮里頭,哪見過你們女兒家的嫁衣,就知道是紅色的而已,所以才畫成了這樣。”
吃驚地不知道該說什么,白允葭看著那幅畫,不知道該不該相信。
這個警惕的樣子,讓陸澤宇有些傷心,說道:“你看看這人的手上,是不是還掛著我給你的那串珠子?”
仔細地瞧了瞧畫里的人,好像手腕處是露出了點東西,再仔細一瞧,確實是陸澤宇當年送給自己做信物的那串珠子。心里面這么多年的河堤瞬間崩塌了,眾多情愫像洪水般往心頭涌來,眼淚簌簌地往眼眶上涌,一股腦地全滴了下來。
緊張得有些手忙腳亂,陸澤宇匆匆收起來那畫,往旁邊一丟,說道:“不看了,不看了。都是我鬼迷心竅,信了安平的話,以為葭兒誤會我了,都怪我,難受就不看了。以后葭兒若是不想見到我……我便……順了葭兒的意思便是。”
心里萬般無奈,始終不明白兩人為什么會變成現在這樣,陸澤宇想著是不是只要自己出現,就會讓她傷心,下決心準備站起身離開,身體一動卻立馬被人給大力地拽了回來,然后就有一個人撲進了自己的懷里。”
“不要走……陛下不要走……”白允葭一邊哭一邊說,惹得陸澤宇連忙答應,一邊輕輕拍著她的背安撫,一邊想著突然間這又是因為什么?
情緒穩定下來,白允葭直起身子,頗有些埋怨地問道:“陛下為什么不早點告訴我,讓我計較了這么久,像個妒婦一樣失了分寸?”
看著面前人紅紅的眼睛、紅紅的鼻子,陸澤宇也有些委屈,說道:“那葭兒有事藏在心里為何不跟我說,有疑問也不來問我,只是在心里頭猜忌我,還沒來由的做出那些事來疏遠我。你可知道,這么久以來,我也受了很多委屈嗎?”
“陛下哪里受了委屈?”
“葭兒這么說就是不講道理了,不分青紅皂白就把我往外頭趕的是不是你?你說說,就你這個瓊燁宮,給我吃了幾次閉門羹了?還有,換著花樣給我送妃嬪的是不是你?我跟她們說話你又不高興,我不理她們你還不高興。我生氣了,想問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就把嘴一閉、把門一關,索性連人都不給我見了。你說,這一樁樁、一件件的事,難道不是你仗著我對你的感情,在欺負我嗎?”
被人問得啞口無言,白允葭愣在當場。這幾年,她一直覺得陸澤宇對不起她,嘴上說著愛自己,背地里卻經常抱著阮莘莘的畫像看個沒完。
自己是無意中在他的書房看到這幅畫的,剛開始還沒當回事,撞到他背著自己偷看才恍然大悟。想到自己幼稚地說喜歡他、要嫁給他,還讓父親在那個兇險的時候無條件幫他,就覺得自己的一顆真心都被人踩得粉碎。
后來自己做的這些事,既是在跟他發泄自己的不滿,也是希望他能來跟自己解釋,可是時間一天天過去了,兩人的距離越來越疏遠,沒等來兩人的未來,卻等來太皇太后跟自己說,到了給新皇選妃的時候了。
以為自己話說的太重了,陸澤宇趕緊往回補救,“我也不是埋怨你的意思,只不過你也不能老是什么都往心里憋著啊?這些事情,你不說,我哪里知道你在介意——”聲音停頓下來,陸澤宇還是選擇了閉嘴,感覺自己怎么說都像是在埋怨人的樣子。
“陛下,那你為何都成親了,還要偷看這幅畫?”
被問得有些不好意思,陸澤宇別扭地說:“這畫畫得這么好看,我想多看看嘛。”
破涕為笑地嗤笑出聲,白允葭被他現在像小孩子偷吃東西被抓到的樣子逗樂了,想了想自己這么多年的所作所為,好像還真的是仗著他一直都沒有放棄,就肆無忌憚地把人推遠,如果自己當時就沖進去質問他,可能也不會讓彼此錯過這么久了。
心結解開了,白允葭覺得自己也該有所表示,有些生疏、又有些得心應手地主動抱住陸澤宇說道:“陛下,是我錯了,以后不會這樣了。”
“這還差不多。”陸澤宇小聲嘀咕著,伸出雙手回抱住她,兩人難得的溫馨了一會兒。
白允葭默默地靠著陸澤宇,回憶著兩人這些年的往事,然后想到了剛才他說的話,又一下子坐直身子,說道:“是陛下讓我有什么就跟你說的,那我可說了,陛下說自己少時對大將軍夫人生過情愫,我……我……”
早知道就不全說出來了。陸澤宇在心里默默地后悔,說道:“那些都是過去的事了,這件事我跟誰都沒有提過,從一開始,我就沒打算跟她有什么。我認識她的時候,她就已經跟程頌有親事了,我怎么會跟程頌搶人呢?葭兒老是這么想我,我可真的會寒心的。”
“知道了。”白允葭小聲說著,沒有再揪著這個問題。進宮以后卷進這些是是非非,她就老是有些患得患失,難怪人家都說“一入宮門深似海”,好在他一直都在堅持,否則自己就真的要失去了。
想到這里,白允葭急急忙忙又將陸澤宇抱住,抱得有些緊,讓陸澤宇有些不明所以,但也聽話地讓她抱了一陣。
過了好一會兒,白允葭想起來太皇太后對自己催促的事情,摟著他的脖子,在他耳邊小聲問道:“陛下,這段時間以來,我送到乾玄宮的那些人……陛下……”
心中覺得有些好笑,陸澤宇攔腰把人給抱了起來,說道:“皇后真是糊涂了,為皇家延續子嗣的事情可是皇后的責任,你怎么能隨隨便便推給別人呢?真是過分。”
終于,兩個人算是充滿波折地和好了,以至于程頌第二日見到陸澤宇的時候,看到他眼帶桃花、嘴含春意的樣子,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